第172章 甘泉寺
2024-09-05 06:49:30
作者: 逆時針
段貴妃教會了他在深宮中的生存之道,卻沒辦法教他如何成為一名帝王。
在這樣莊嚴肅穆又被萬人簇擁的大場面里,秦南山內心只是一名手足無措的孩子。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大景朝的子民,他的儀態是否得體。
韓皇后保持著溫婉的笑意,右手借著長長袖袍的掩護,悄悄覆在秦南山的手上。
「你做得很好。」
她輕聲道:「他們看不清你的臉。他們能看見的,是天家威嚴,是承擔著重任的皇子。」
溫暖的觸感從手部傳來,秦南山心裡安定不少,偷偷用眼角餘光看著韓皇后,模仿起她的神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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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被段貴妃帶在身邊,和韓皇后的接觸不多。眼下看來,皇后娘娘並非可怕之人。
從京城到甘泉寺並不遙遠,這也是選擇甘泉寺辦法會的原因,來去都便利。只是全副儀仗之後,車隊行進緩慢,直到中午才抵達。
為了迎接聖駕,從昨日起甘泉寺就閉了寺門,灑掃除塵。禁軍和金吾衛前後腳入駐,恨不得將寺廟的一草一木都翻個底朝天,排除所有可疑之人。
此時,甘泉寺大門處,主持率著一干僧眾迎接御駕,宣唱佛號拜見。
正武帝親手扶起主持,道:「天下大旱,朕甚為憂心。望佛祖垂憐,降下蒼生福祉。」
「阿彌陀佛。」
主持唱了個佛號,道:「皇上乃真龍天子,集上天氣運於一身。所求之事,定能上達天庭,得佛祖庇佑。」
一行人進了寺院,花了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徹底安頓下來。
在甘泉寺後山,原就坐落著大大小小的禪院,供達官貴人前來禮佛時小住。如今,全數被徵用,保障皇帝起居。
晉王的院落處於後山腰部,在他們後面是朝廷官員,前面是宮中妃嬪,周遭都是皇親國戚。
因是齋戒祈雨,眾人從今日開始,便要焚香沐浴,遵守禁食的規矩,除掉華服換上海青麻衣,以示虔誠之意。
除此之外,還需夫妻分房。
同國喪、家喪時守孝的規矩一樣,若是在這時節鬧出男女之事來,便不僅僅只是緋聞這麼簡單。輕則罷官免爵,重則殺頭流放。
盧雁依沐浴完畢,換上麻衣。
她肌膚嬌嫩,麻衣材質粗糙,便在裡面襯了一件月白色棉布裡衣。
若不是這樣的場合,人們通常不會穿如此素淨的顏色,嫌太晦氣。然而這一身白,卻讓她越發俏生生的,好似在盛夏里開放的一朵空谷幽蘭。
院中供奉著香爐神位。
見她出來,秦牧原將點燃的香遞給她,兩人一道虔誠參拜後,把香仔細插入香爐中。
天下大旱,既是前來祈雨,兩人都十分盡心。
不止是他們,整座後山都相繼被煙火給籠罩。青煙裊裊,佛音迴響。
是夜,正武帝閉目盤坐在蒲團之上,門外響起了通報聲:「皇上,欽天監趙監正到了。」
「讓他進來。」
「微臣見過皇上。」趙監正弓著腰拱手見禮。
正武帝睜開眼睛,緩緩開口問道:「愛卿,三日後有雨?」
趙監正一臉緊張之色,語氣艱澀,道:「微臣和主簿們多日夜觀星象,推測三五日後定然有雨。」
「究竟是三日,還是五日?」
正武帝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盯得他出了一身白毛汗。
「三……三日。」
正武帝這才滿意地直起身子,道:「去吧!若三日後未曾有雨,你知道後果。」
「是,是!微臣告退。」
看著他離開,正武帝的神色晦暗不明。韓皇后從背後的屏風處繞出來,道:「天有不測風雲,皇上又何苦為難趙監正。」
正武帝冷哼了一聲,道:「他那不成器的次子想進六部,給周睿送了好幾次禮,真當我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天時非人力可扭轉,祈雨法事也好、欽天監也罷,都不能左右上天是否下雨。不過是藉機敲打一二,省得真當他這個皇帝好糊弄。
韓皇后勸道:「朝中歷來跟紅頂白,周睿一日在吏部尚書之位,便有人會上前奉迎。」
論能力,周睿的確是一名能臣,這也是他能成為吏部尚書,又讓正武帝一年多來都沒找到合適的由頭將他罷官的原因。
做事,他當真是一把好手。
「朕倒要看看,周睿的狐狸尾巴什麼時候會露出來。」
正武帝大袖一甩,看著窗外的夜色道:「起駕,朕要去探望太后。」
既然來了,他做兒子的,怎麼能不去看望在禪院裡靜養的母親呢?不知道,一年未見,她可有悔悟之意。
他臨時起意,裹了一件玄色斗篷,將面目遮掩在陰影中,輕車簡從前往。
禪院與世隔絕,如亘古一般寧靜悠遠。時光仿佛凝固成了永恆,一石一草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樣,未曾改變。
毛公公持著拂塵在前開路,守著石橋的士卒上前攔住幾人,問:「可有聖上諭旨?」
「聖上親至,還不速速退下!」毛公公喝道。
士卒一驚,慌忙行跪拜大禮,道:「見過皇上!」
正武帝「唔」了一聲,問:「今兒除了朕,還有沒有別的人進去?」
「只是打水的僧人進出,再無別人。」
「朕知道了。」
幾人經過石橋,走進禪院。
禪院裡安靜得仿佛並沒有人,空氣中隱隱透出香火氣。仔細聆聽,房中仿佛有人正在說話,只是距離尚遠聽不真切。
正武帝示意所有人停下腳步,聽了片刻後赫然色變。
如果他沒有聽錯,這裡面有男人的聲音。
膽大包天!
他怒氣升騰,大步流星地邁向正在說話的廂房。
門外守著兩名崔太后的心腹宮女,一見到正武帝便大驚失色,條件反射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正武帝也不理會她們,徑直奔向房門,一腳將木門「砰!」的一聲踹開。
屋內,崔太后緩緩轉過身,一雙眼平靜無波地看著他,問道:「怎麼?皇上難得來看哀家一趟,是來立威的?」
她一身簡樸的常服,頭上只用一支桃木簪子把頭髮固定成為一個圓髻,跟深宮裡的太后娘娘判若兩人,更沒有一絲慌亂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