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披著一身光，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

  劉老三和張主任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一爽朗，喝酒就喝得格外痛快。

  等到曲終人散，劉老三已經喝得暈頭轉向。張主任說家在附近，應淑送走張主任，回來就看著劉老三發愁。

  最後她決定，把劉老三送到半條街外的三星浴室——沒有介紹信沒法住招待所，國營飯店服務員已經準備趕人了。浴室里有躺椅，能讓他睡到酒醒。

  應淑花了兩毛錢，讓飯店裡一個幫工幫忙，扶他去三星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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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走到丁字路口，忽然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應淑循聲回頭，一個熟悉的人影騎著自行車，從路的那一頭朝她行來。

  一瞬間，應淑仿佛又回到地質院門口那天。

  裴和璞也是這麼披著一身光，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

  應淑驚訝片刻，舒展眉眼，露出一道格外清麗明艷的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小滿明明跟我說得過完年你才會回來。」

  裴和璞神情酷酷的，他握著車把嗯了聲，目光落在劉老三身上，問：「這是誰？你喝酒了？」

  「沒有，都是三哥喝的。」應淑跟他解釋：「不知道小滿告沒告訴你，我現在在賣炒貨。三哥聽說商業部飲食管理公司的張主任想要炒貨，便幫我牽線聊了一下。」

  「簽下沒有？」

  應淑忍不住內心的欣喜，嘴角露出一點小得意：「那當然！」

  裴和璞的神情變得柔和一些，「恭喜。」

  應淑還沒來得及道謝，又聽見裴和璞淡淡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多出了個三哥？」

  「？」應淑抬頭，不解地看他一眼：「是我黑市攤位旁邊賣豬肉的，一直挺照顧我。」

  「嗯，黑市魚龍混雜，有人願意關照你倒能讓奶奶放心些。」裴和璞說：「我幫你送他。你準備把他送去哪兒？」

  有熟人幫忙當然是最放心的，應淑立即朝他做了個揖：「裴同志，那就多謝你幫忙了，就前面的三星浴室。」

  裴和璞把自行車交給應淑，跟國營飯店的幫工一塊架起劉老三，速度一下快了許多。

  「把他送到三星浴室，我守著他，你去通知他媳婦兒。」見應淑愣了下，裴和璞眼裡閃過無奈：「你和他關係再好，孤男寡女，總會讓他家裡人不舒服。」

  「……不是，我不知道三哥家在哪兒，結沒結婚……」應淑撓著頭，覺得自己太過疏忽。

  鋼鐵森林裡生活的現代人，人情難免都冷漠些，她下意識也保持了上輩子順延過來的距離感。

  應淑瞥了裴和璞一眼，心道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他八成又會毒舌一下。

  「哦，那麻煩些，得等到他醒。」

  裴和璞沒如她的意，不咸不淡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把劉老三送到三星浴室，幫工幫忙安置好劉老三就走了。

  裴和璞和應淑坐在同一張長椅上，兩個人隔著一個人的座位，沉默地聽著劉老三震天響的呼嚕聲。

  「我好像還沒問你，不是說年後才會回來，怎麼提前回來了？」應淑隨便找了個話題。

  裴和璞似是沒有反應過來，停頓了下才說：「奶奶身體有些不舒服。」

  應淑大驚，「三姑奶奶身體不舒服？什麼時候的事？我一周前去看她，她身體不是還好得很？」

  「沒大事，高血壓犯了，經常頭暈。我回來跟大伯二伯商量，看要不要換醫生。」

  應淑安下心，舒了口氣：「那就好，三姑奶奶的年紀有些大了，是得仔細些。你真是孝順，這點事寫信就好，你還特意回來一趟，得耽誤不少事吧？」

  「……最近我沒什么正事。在那邊呆得也煩躁。」

  那邊？

  應淑眼睛一眨，裴和璞卻轉移了話題：「賣炒貨賣得怎麼樣？」

  他不願意透露，應淑從善如流地隨著他的意思避開了敏感話題，跟他聊起最近兩個月的事情，裴和璞聽完，像是終於放心了一般。

  「你舅舅是我替你找來的，聽說十幾年沒和你們來往，關於他人品如何我原本沒有把握。但那夜情急，只能賭一把。現在他們願意接納你，我當初找他也不算害了你。」

  應淑鮮少聽他說這麼長的句子，當下有些發呆，冒出了一個離譜的想法。

  他其實，不會是為了確定她在舅舅家過得怎麼樣才回來的吧？

  怎麼可能！應淑狠狠搖了搖頭，收回離奇發散的思緒。

  裴和璞人再好，也不是慈悲的聖父啊！

  「怎麼是害了我，我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要不是你幫我找回了舅舅，我就只有小滿一個真正的親人，現在多出了四個。沒有舅媽幫忙，我的生意也做不了這麼大。」

  裴和璞聽著應淑的話，沉默了許久。

  他忽然轉頭，直視著應淑，問：「你現在賺到了不少錢，能養得活你家人。是不是就滿足於此，不準備繼續讀書了？」

  看著應淑呆愣的神情，他仿佛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冷硬，又放低了聲音：「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只留在小縣城當一個小商販，實在過於可惜。」

  你該走出去，站上更大更高的舞台，看到更廣闊更絢麗的風景。

  裴和璞沒有把心裡話說出口，可應淑如何不知道他未盡的言語？

  她笑了下，是個野心勃勃的笑。

  「我當然不滿足當一個賣炒貨的商販，我會走出去。」她朝裴和璞眨了下眼：「裴衛東都去到了首都，我怎麼可能比他弱？」

  裴和璞的眉宇仿佛舒展開來，他挑了下唇角，是應淑熟悉的，帶著點桀驁的笑：「那你至少，也得去到首都才行。」

  他是在嘲諷她去不了首都嗎？

  應淑哼一聲，挑起下巴：「你等著瞧吧。我會站在天門前拍照，讓你羨慕死的。」

  裴和璞眼裡閃過一道真正的笑意，他托住下巴看向應淑：「嗯，我等著。」

  等劉老三醒來，便見應淑跟一個年輕男人坐在一塊，笑得很開心。

  那男人年齡跟她相仿，外貌與她相稱，雖然看上去冷漠桀驁，但和應淑低頭說話的時候，神情顯得十分溫和。

  劉老三酒還全沒醒透，坐起來就斜著身體想去跟裴和璞握手：「這就是我親妹夫吧？哎呀第一回見，我是你三哥！」

  裴和璞：「……」看向了應淑。

  應淑：「……」

  應淑：「三哥，你誤會了，這是我同宗的堂哥，姓裴。」

  劉老三：「……」

  壞菜了，這不丟大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