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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2024-09-05 01:55:58 作者: 盛夏梅子冰

  孔川與曹安福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古怪神色。

  ……這怎麼聽著那麼像督主會說的話呢?

  高老爺愣了下,繼續笑道:「當然,只是寒舍簡陋,恐難入大人法眼。」

  「您太謙虛了。」

  眾人走出茶室穿過一道垂花門後,方知剛才見到的不過是高府的冰山一角。

  緩緩映入眼帘的景色,仿佛是於料峭寒冬中鋪開了一幅江南百景圖。

  生機勃發的盎然春色在後園中展開,分明應在陽春三月甦醒的各色花朵,卻在數九寒天的雍景城裡,於這名不見經傳的東市一隅中熱烈盛放。

  高老爺瞧見眾人明暗各異的神色,解釋道:「當初買下這處宅子時,恰好發現後園中有活水溫泉,老朽便命人修建了這處景觀,附庸風雅罷了,各位見笑。」

  沈鶯歌面不改色道:「高老爺如此巧思,實在是令我等佩服。」

  還未等他們穿過後園進入居住的院落,便看見一名男子不顧老管家的阻攔,強行從前院闖了進來。

  

  老管家跟在他身後氣喘吁吁道:「趙公子,老爺正在接待貴客,著實不方便見……」

  趙公子卻不管不顧:「都說了我有急事,人命關天,出了事你擔待得起嗎。」

  他本以為所謂的待客不過是管家阻攔的託詞,亦或者是平日裡那些常與高府往來的商人之流,卻沒想到,是幾個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

  趙公子愣神的功夫,高老爺臉上已騰起怒色。

  「放肆!貴客面前這般失禮,成何體統!」他斥責道。

  趙公子回過神來,也是一副忿忿之色:「伯父,蘭兒昨夜被歹徒擄去,你不派人告知我便罷了,怎麼也不派人出去找?萬一蘭兒有個三長兩短……」

  「閉嘴!」高老爺厲聲打斷他,回頭向沈鶯歌告了聲罪,才繼續道:「這幾位大人便是來調查此案的,你莽莽撞撞地衝進來,冒失衝撞了貴人,你如何擔待得起?」

  高老爺此言顯然是有幾分以牙還牙的意思,趙公子頓時有些惱羞成怒。

  他也顧不得是否還有外人在場,便道:「我與蘭兒是在娘胎里定下的娃娃親,可自我家道中落,每次來府上時你們都託辭不見,甚至就連蘭兒也被關在家中不許與我見面,我知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但我與蘭兒兩情相悅,又有婚約在身,唯有這一點,我絕不退讓!」

  高老爺聞言,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老管家連忙招來幾名家丁,就要將趙公子強行拖下去。

  他見狀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今日幾位大人在場,那便讓他們評評理,雙方尚未退婚,你便將蘭兒另配他人,這是否有違大雍律法!」

  家丁立刻就要上來堵他的嘴,卻被沈鶯歌攔下。

  她臉上笑意不減,看著高老爺道:「如這位公子所言,今日這事既被我等碰見了,那便不得不管,不過這裡不合適,請高老爺另擇他處。」

  高老爺恨恨地瞪了一眼被家丁扭著胳膊的趙公子,冷哼了一聲。

  「帶他去茶室。」

  折騰了一番,眾人再次回到茶室,方才相談甚歡的融洽氣氛卻已蕩然無存。

  沈鶯歌居上位,低頭抿了口茶水。

  她向高老爺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長者為尊,您先講。」

  高老爺趾高氣昂地瞟了眼趙公子,對方卻冷著臉看向了一邊。

  高老爺沉沉嘆了口氣,痛心疾首道:「他說得沒錯,佳蘭確實與他定過娃娃親,但後來他家生意失敗,父母也先後去世,宅子地契更是全都賠了進去,現如今是家徒四壁,吃了上頓沒下頓,老朽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家!」

  沈鶯歌抬手,制止了正要開口的趙公子:「稍安勿躁。」

  錦衣衛的名頭著實駭人,趙公子心中火大得很,可還是不得不暫時閉嘴。

  「老朽知道,此舉定會引人不滿,但即使被罵見利忘義,避涼附炎……我也認了!不信你們問問他,若是我家一貧如洗,他可還會如此眼巴巴地湊上來!」高老爺說到激動處,一巴掌將桌子拍得震天響。

  沈鶯歌眸光輕掃,落在了趙公子身上。

  只見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心悅蘭兒,與她家境如何並無關係,再說,當初你周轉不開時,先父也曾慷慨借與你數萬銀兩,你又怎能因我如今一時落魄而決絕悔婚!」

  高老爺也不甘示弱:「是,令尊曾經幫過我,我也心懷感激,但該還的銀子利息我高家可一分也沒少還!」

  說著,他還看向沈鶯歌:「他這樣的黃口小兒不明白,大人您一定能夠明辨是非,這生意與婚約豈可混為一談?我若因此便將佳蘭草草嫁與他,那才是我這個父親的無能!」

  場面一時吵得不可開交,沈鶯歌面上卻不見絲毫不耐。

  半晌,她擺擺手安撫下兩人的情緒:「除你們之外,高小姐的意願更為重要,待我等將她救出之後,再做定論也不遲。」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沈鶯歌可並非真的想要分辨對錯,不過是想看看,其中能否找到與案件相關的線索罷了。

  聽完這一腦門官司,她便讓趙公子先回去了,之後請高老爺帶著他們去了趟高佳蘭的臥房。

  裡面除了陳設不同外,其它細節竟和碧盈房間的場景一模一樣。

  緊閉的窗戶,沒有撬動痕跡的門窗,掀起一角的被子……

  一切的證據都在表明,高佳蘭也是自願離開房間的。

  從房中出來,沈鶯歌等人的臉色都未見好轉。

  她向高老爺道:「請先派人看住高小姐的房間,在本案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去。」

  高老爺立即吩咐了下去,並親自將沈鶯歌他們送出內宅。

  「應兄弟——」

  旁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沈鶯歌循聲望去,卻發現竟是昨日剛結識的——白悟念。

  他不知是從哪跑出來的,見到沈鶯歌很是喜不自勝。

  「你怎麼在這兒?」沈鶯歌意外道。

  白悟念故作深沉地捻了把鬍鬚:「此事說來話長。」

  高老爺見他們認識,喜上眉梢:「原來大人與白大師是舊識?哎呀,那這事就好辦了。」

  說著他將白悟念拉到一邊,不知兩人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他還給白悟念手中塞了個東西,這才轉過身來。

  高老爺朝白悟念道:「那此事就拜託大師了。」

  白悟念看了眼沈鶯歌,有些為難:「這……我可不能保證,只能盡力一試。」

  高老爺卻權當他已經答應了,連連應好。

  他們離開高府後,白悟念也跟了上來。

  「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白悟念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沈鶯歌冷冷盯著他默了片刻,扭頭就走。

  「唉!別走啊,應兄弟!實在不成咱倆五五分也行!要不四六?三七!三七行了吧?!」

  沈鶯歌懶得理他,帶著孔川等人一路目不斜視地回到北鎮撫司。

  行至門口時,白悟念腳下一個急剎停在台階前。

  沈鶯歌回過頭,揚眉揶揄道:「怎麼不繼續跟了?不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嗎?」

  「你,你……」白悟念你了半天,也只憋出來一句:「你可太不夠兄弟了!」

  沈鶯歌站在階上,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瞧他,聞言無賴似的聳了下肩。

  「你答應的事,與我何干?」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卻見從北鎮撫司門內浩浩蕩蕩的拐出來一行人。

  白悟念不以為意地瞥了眼打頭那人,忽地眼睛一亮。

  他幾步跑上台階,站在沈鶯歌旁邊指著那人道:「小子,不是說沒找到嗎,這不,你的福星近在眼前!還不快上?」

  沈鶯歌早在他們踏出門口時便已看到,所以此時極其不想面對現實。

  她一頓一頓地扭頭看向來人,脖頸僵硬的好似剛起屍的殭屍。

  只見不遠處,容久肩披鶴白斗篷,一圈柔軟狐毛擁在頸邊,冷硬的銀白面具與之形成極大反差,線條利落的下頜埋在狐毛裡頭,愈發顯得冷漠矜貴。

  他於百忙之中停下腳步,斜掃而來的眼神將冰封的寒意打碎,無端帶上幾分妖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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