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憧憬

  接著陳嬤嬤才道：「這人姓秦，叫渝蓉，家裡呢原本是富商，因著和我們國公府的店鋪也有來往，所以七歲那年，就進了我們國公府的書房一起讀書。」這是尋常富人家攀貴人家常用的。

  絳離已經聽入迷了，放下了筷子。接著陳嬤嬤又嘆了一聲：「只可惜，三年前他娘去世，他爹呢，不曉得從哪兒續了一房繼室，說的是這京城裡做官人家的小姐，誰曉得不到三個月，他爹就摔下馬，沒幾日就沒了命。他爹沒了，他繼母家就說女兒年輕，帶人來把女兒帶回家了，這也罷了。帶回家的時候，還捲走了房裡所有的東西。」

  「那不是只有些浮財嗎？」秋蘭不由詢問，陳嬤嬤笑了：「你們只以為那都是些浮財，可你們想過沒有，他一個年輕的孩子，家裡的地土在哪裡，店鋪雖知道在哪兒，他也不曉得怎麼做生意啊。再說了，這個世上，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好容易辦過了喪事，就有人陸續找上門，說欠了多少多少的錢，於是不到幾日，他身邊下人也散了，宅子也被收了，只剩下這一個光身人被趕出宅子。」

  「也太可憐了！」絳離已經張大了嘴巴，眼淚都要滴下來。李嬤嬤輕輕地拍了絳離一下，絳離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急忙低頭用筷子拈著碗裡的菜。

  「那怎麼又來到我們家了？」秋蘭問出的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陳嬤嬤讚許地看了秋蘭一眼，為的是秋蘭這句我們家。這就表明秋蘭把國公府當做了家，而不是一口一個，侯府如何如何。

  「他在外面流落了幾日，既然是二爺的同窗，我們世子知道了這事兒，也就命管家把人尋來。細細問過了，他年歲小，家裡的生意一無所知，那國公府也問不出什麼，只能收留在二爺身邊。」陳嬤嬤這話自然是半露半吐。

  

  但李嬤嬤做久了，一猜就猜出來，這秦渝蓉只怕沒有寫身契，國公府收一個良民在身邊，既不是小廝，也不是客人，只能是半客人半下人，先這樣不明不白地混著，等過上幾年，再問過他想要做什麼。

  因此李嬤嬤已經端起茶杯對陳嬤嬤道：「果真國公府仁厚。」

  「總是有過交情，哪能看著故人之子在外流落。」陳嬤嬤也老實不客氣地說了，二人又說了幾句閒話，眾人也吃飽了晚飯，燕兒站起身收拾，秋蘭急忙在一邊相幫。

  陳嬤嬤倒笑了：「這些不用你們動手，就讓婆子們來吧。以後這院裡，還要再添上兩個小丫頭。人才夠。」

  絳離和秋霜在侯府原本是小丫鬟的份例，這麼說來，進到國公府就是大丫鬟了，絳離已經歡喜起來，原來陪嫁丫鬟還有這樣的好處。

  見絳離笑得一臉嬌憨，李嬤嬤已經對絳離和秋霜道：「既如此，你們還不趕緊謝謝陳嬤嬤。」

  「多謝陳嬤嬤。」絳離和秋霜急忙對陳嬤嬤行禮，陳嬤嬤伸手扶起她們：「都是一家子，這麼客氣做什麼？往後啊，你們照顧好二爺，就是對我最大的感激了。」

  一定一定。絳離和秋霜點頭如搗蒜，又說笑幾句，回到洞房裡瞧了裡面的陳設，就有管家娘子領著個七八歲的男孩子走過來。

  李嬤嬤曉得這是國公府安排的童子，這童子今晚要在這裡住上一夜，寓意新婚夫妻早生貴子。李嬤嬤急忙對那管家娘子道：「費心了。」

  「都是一家子，李嫂嫂您別客氣。」這管家娘子說著就對那童子恭敬地道：「小三爺，您今晚就在這睡，若是起夜，可千萬記得叫這屋裡的丫鬟。」

  這小三爺已經打著哈欠：「我娘說過的，我定會記住。」管家娘子又往秋蘭等人身上看去，李嬤嬤已經笑著道：「今晚，這二人在這值夜。」

  李嬤嬤指的是秋蘭秋霜二人，管家娘子又叮囑了幾句，也就服侍這小三爺躺下，孩子是沾枕頭就著。

  秋蘭秋霜二人要守在這屋裡，今夜這屋裡屋外都點著蠟燭，燈火通明，仔細看著不能著火。李嬤嬤也就讓獨悠絳離二人回房去歇息，絳離剛一走進屋，就撲到床上，抱著枕頭開始笑：「姐姐，我沒想到，我就能成大丫鬟了。」

  「服侍主人，只要做得好，總會成大丫鬟的。」獨悠困得不行，今日十分忙碌，但更讓獨悠心緒不寧的是馬車帘子被掀起時候，外面傳進來的那一點點聲音，嘈雜卻生動，這樣的聲音讓獨悠十分嚮往。

  「姐姐，你在敷衍我。」絳離有些不滿地坐起身，歪著頭看著獨悠，獨悠點一下她的鼻子：「什麼叫敷衍呢？」

  「我總覺得，姐姐你現在和原先不一樣。」絳離努力地想，想了半天才開口：「我曉得了，姐姐是從絮兒姐姐……」

  「絳離，快些睡吧，明兒還要忙一天呢。」獨悠突然打斷絳離的話，絳離的眼圈頓時紅了：「我曉得，我年歲最小，你們什麼事兒都瞞著我，不願意告訴我，可是我年歲雖小，也是曉得道理的。」

  「我們不是瞞著你，只是絳離，有些事兒，你知道了，也解決不了。」獨悠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滄桑，絳離不由想起絮兒出嫁之前，和自己一起去探望絮兒的獨悠，那時候獨悠的臉上也有對未來的憧憬，但現在這憧憬已經消失了。

  絳離的眼神有些疑惑，難道說這就是長大了，長大了難道不是一件歡喜的事兒，而是一件十分憂傷的事兒嗎？獨悠看著絳離那疑惑的眼神，上前把她抱在懷中：「絳離，我們四個，是一起進侯府的，之後又一起到大姑娘身邊，情同姐妹。」

  這一點，絳離也是曉得的，她在那拼命點頭：「李嬤嬤還說，我們四個這叫緣分，她還說，該結拜呢，永遠都要在一起，不要分離。」

  「我們不會永遠在一起的。」獨悠的語氣很輕，絳離差點跳起來，這樣有緣分，為什麼不能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