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笨鳥先飛

  周漢青看著她深深地嘆了一口，他覺得自己心要大一點再大一點，不然遲早被這個小東西給氣死。

  緩了一口氣又道：「咋沒有用？你都喜歡漂亮的人，那別人也喜歡漂亮的人。誰都喜歡跟漂亮的小娃在一起耍，哪個喜歡髒兮兮黑不溜秋的？真好看了，你的朋友也就多了。」

  阿茶在那翻白眼，滿嘴歪理：「我才不稀罕呢，要那麼多朋友幹啥？有高青陽一個朋友就行了。他又不嫌棄我丑。他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學習又不行，長的又難看，上山跑的還慢，啥啥都不行。」

  說完，問周漢青：「爺爺，你真的要去公社嗎？公社那邊有你的朋友？以前咋沒聽你說過？」

  「以前你才多大？小孩家家的操心的事情還不少。趕緊把頭髮烤乾，飯馬上要熟了。」

  阿茶掉了的門牙這會兒已經差不多長起來了，後半年的生活好起來，頓頓能吃飽肚子，隔三差五的還能吃回肉，她自己總算是也養起來了一點了。個子雖然沒看出來長了沒長，但是臉上有點肉了，沒有夏天那種大太陽暴曬，比天熱的時候也白一點、頭髮一洗，烤乾了，梳順溜了，加上她那熠熠奪目的眼睛，挺可愛的一小丫頭。

  要是把那一頭長短不一的頭髮再長起來一點，扎兩個小辮，那就更好了。

  吃完飯一溜煙的就跑去了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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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門的豬已經殺了，肉已經砍好裝在背簍裡面靠著堂屋邊上的牆放著。有血水從背簍下面浸出來流出去好遠，然後滲進泥土地裡面。

  柱頭上面掛著豬肝和心肺，院子裡弄了一大堆疙瘩火，高德發正坐在那裡捋從豬肚子裡的腸子和肚子。

  黃桶里的水已經倒出去了，院子邊上的豬毛沾著血還沒有完全收拾乾淨，帶著一股子味道。

  她剛剛一上院子，還沒來得及招呼高德發高青陽就湊巧的從屋裡出來，朝她招手：「過來烤火，正準備再去喊你呢！今天不去扯豬草了吧？就在這邊玩跟青青和青禾她們一起玩。」

  阿茶點了點頭，走出去幾步又倒回頭招呼了高德發一聲：「表爺。」

  高德發應了一聲：「吃過飯了沒有？」

  「吃過了吃過了。」

  高青陽看著她有些局促不安，伸手拍了拍她：「我姐姐她們都在灶房裡，要不要進去看看？屋裡有火暖和些。」

  阿茶點點頭跟在他後面進了灶房，挨個的把胡惠英和高青紅他們都招呼了一遍。

  高青紅順手拿了個小板凳給她：「過來烤火。」

  阿茶坐了過去，跟她一起剝頭一天上午就從地里挖回來的蒜苗和大蔥。

  這個季節地里除了蒜苗大蔥就是白菜蘿蔔。

  吃泡湯也都是這些東西，蘿蔔乾菜跟肉一起燉，回頭肥肉撈出來，在鍋里稍微煉一下，煉出油跟豆豉一起炒了下飯。

  豬腰子和泡菜一起炒了，豬肝也是這麼個炒法，然後就是一盆白菜豆腐豬血湯，這是吃泡湯必備的東西，整個灶房都是香味兒。

  阿茶艱難的抿著嘴咽著口水，坐在小板凳上看著高青陽跟個大人似的在那忙活。

  吃飯的時候桌子搭在灶房裡的，兩張桌子並一起，很是擁擠，卻也暖和熱鬧。

  就高明遠他們自己家裡幾口人，還有高明成他們一家五口子。

  劉淑芳這一年都沒到老大家門上來，這到了吃泡湯的時候胡惠英都沒去喊，直接就過來了。有說有笑的完全不像是頭年吵了架，明明一直記氣到現在，但是現在的樣子跟完全沒有那回事兒一樣。

  除了他們一大家子，再加個阿茶和殺豬匠胡東梁。

  兩個桌子並一起，大人坐上面靠著火的地方，高青陽高青紅帶著阿茶她們幾個小孩坐在靠門的地方。

  胡惠英喊高青陽：「你坐這邊來吧，靠著火暖和些，門口風大的跟啥一樣。」

  高青陽拒絕了：「門關上就行了，我沒對著門，不冷。」

  他跟阿茶坐一起的，他過去了阿茶咋整？一上午了，還是放不開呢！

  他們那桌上就放了兩個盆，一個盆裡面是蘿蔔燉肉，另外一個盆就是白菜豬血湯，還放了兩個碗，一個碗裡面是炒瘦肉，另一個碗裡面就是豬腰豬肝。

  高青陽招呼著阿茶：「都嘗嘗看，今天可是我的手藝。」

  不用阿茶嘗那邊桌子都已經讚不絕口。

  高明成在那咋咋呼呼的：「嗨，今天這誰炒的菜？怪香。」

  李秀蘭看了他一眼道：「有肉吃，這麼大的油水能不香嗎？」

  「不是，味道跟味道不一樣。」

  高明遠道：「今天是青陽炒的菜。他那個腦殼是比我們厲害，只要想干，啥都能幹好。以前都沒煮過飯的人，這半年隔三差五的往灶房裡鑽，忙的時候都是他煮飯。也沒見他跟誰學，說會做就會做，整的還怪好吃。」

  高德發也難得的嗯了一聲：「是怪好吃。」

  胡東梁把話接過去：「不然說這人要分三六九等呢！人跟人 就是不一樣。腦瓜子聰明的人幹啥都能幹的好。你看你們家高青陽之前是學習好，現在能往山上跑了身手又好，進灶房煮飯又煮的好。哎呀，不得不說你們兩口子真的是厲害，自己本身就來勁，生個娃生的都跟別人不一樣。」

  「這都咋教育的這？」

  高明遠在那哈哈笑：「能咋教育？樹大自然直。」

  「你看你就胡扯了吧？樹大自然直那都是哄鬼的話，要是真的，那樹林裡那些歪脖子樹哪來的？」

  幾個人邊吃邊說笑，屋裡倒是熱鬧的很。

  阿茶長這麼大是第一次吃泡湯，更是第一次吃這麼香的飯菜。殺豬，高青陽家難得吃了一回乾飯，稻穀是胡惠英舂出來的，一直沒捨得吃，還有提前泡過的苞穀米和高粱米，三樣加一塊，裡面還放了差不多有一半的紅苕。

  就這，也是這幾年罕見的東西。

  更不要說高青陽炒的這些菜。

  哪怕這會兒沒啥調料，但是有油，加了辣椒，大蔥蒜苗，放上鹽，那就十分的可口。吃慣了鹽菜，這樣偶然吃一回真的香的不得了。

  「高青陽你太厲害了，我都只會煮碴子粥，其他的啥都不會。」

  高青紅道：「別說你不會，我也不會，都不知道他咋弄的。」

  高青陽道：「就隨便弄，平時咱們家都有鹽菜，酸菜，根本就不需要弄這些，不會弄不挺正常？」

  阿茶問他：「那你除了煮這些還會煮啥呀？」

  高青陽想了想：「好像啥都會弄一點，我們常吃的都會。」

  阿茶羨慕不已：「你真的好厲害呀，不像我我只會煮碴子粥，啥都往裡面添。」一鍋亂燉，煮熟就行。

  「我爺爺也不行，他不會烙餅，也不會蒸飯，更不會包餃子。上次有肉打算弄點餃子吃，面都揉好了他不會弄，就只能擀麵條。還哄我說麵條跟餃子是一樣的，我又不傻，那一樣能喊兩個名字嗎？不過看著他真的不會，不想為難他。」

  高青陽道：「沒關係，回頭有機會了慢慢教你，等你學會了你煮給他吃也是一樣的。」

  高青青在那裡瞎起鬨：「我也要學，我也要學。青陽哥，下次你煮飯的時候喊我一聲，我來幫你燒火，順便跟你學學咋做飯。」

  高青陽笑了笑：「行啊！」」

  小丫頭嘴上說的好聽，回頭吃完飯嘴一抹就跑。有來給他燒火的時間還不夠給自家忙的。說不定還得被他么娘罵。

  高青陽瞅了劉淑芳一眼，然後便收回了目光去看阿茶。

  阿茶捧著碗，拿著筷子轉臉從半掩的門看過去，正瞅著自家門上發呆。

  爺爺說了，說是要去公社那邊找朋友，要好晚才能回來。那這會兒房頂上煙囪里在冒煙啊！明顯家裡有人呢，啥情況這是？

  高青陽轉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動聲色的挑了一塊豬肉到她碗裡：「趕緊吃，肉涼了就不好吃了，吃了會跑肚子。」

  阿茶應了一聲，收回目光轉過身，心裡卻在想：自己在吃肉呢，也不知道家裡那老漢一個人咋吃的，肯定捨不得吃，隨便將就了一頓。

  他為啥不過來呢？阿茶想不通。

  殺豬的時候要吃泡湯，所以下午飯就開的早，吃完飯太陽才剛剛落山。

  高青青喊了阿茶：「要不要踢雞毛毽子？」

  阿茶點了點，玩起來先前心裡那點鬱悶就被她拋到腦後去了。

  她動作敏捷，準頭又好，踢毽子那簡直是如魚得水。

  高青禾和高青青兩個人跟她玩了一會會兒就招架不住了。

  「不來了不來了，你這踢半天我們才踢兩下，沒意思。」

  阿茶嘆了口氣：「行吧！那不來了，我先回去了。」

  想了想，還是要去跟高青陽他們打一聲招呼，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肯定不好。

  吃了飯，高青紅在家裡收拾鍋碗，剩下的人該幹啥幹啥去了，高青陽坐在那一堆火邊上翻著高明遠從公社那邊帶回來的報紙。

  阿茶湊過去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人腦子發暈，她基本上沒幾個認識的。

  「都放假了，你咋還看書？」一年級的小學雞不曉得報紙跟書的區別，反正都是有字的。

  高青陽也沒解釋：「放假了也得看書啊。放假老長時間了，年前年後一個多月，都不看書的話等開學上學期學的啥都記不得了。」

  說完，抬眼看著她：「家裡本子還有沒有？有的話每天也要寫字的，就按照我給你寫的那個，每天好好的寫一篇行不行？」

  那可太不行了，阿茶老不樂意寫字了：「老師都沒布置，幹啥要寫？」

  「學習是自己的事情，幹啥要老師布置？自己不練一練，光靠學校里的那段時間，咋能學的好？」

  「聽沒聽說過笨鳥先飛？」

  阿茶搖搖頭。

  高青陽道：「就是說一群鳥在天上飛，有一隻比較笨飛得比較慢，所以她每天都要早早的起來，比別的鳥都先要飛，然後才能跟別的鳥同一時間到達目的地。」

  說完揉了揉她的頭：「你現在就是那隻笨鳥知道不？想要比別人厲害就得花比別人更多的功夫。」

  阿茶大聲道：「我才不笨呢！」言語神情間滿是不服氣。

  「行行！」高青陽樂了：「阿茶不笨，聰明著呢！就是，寫字的時候要再努力一點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