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失控

  「什麼情況？」

  大地一陣顫抖，不是重擊炮的原因，而是無數的蟲卵在孵化，帝都星的保護罩早就沒有再次開啟的能源支撐，他們只能任由那些低等蟲族孵化出來，各處飛散，烏央烏央的低等蟲族宛若重振雄風，像他們的仇人復仇，將他們全部都殺死。

  格羅特終於捨得將芙蕾從黑名單里拉出來了，幾乎是拉出來的剎那間，芙蕾的通訊申請就打了過來。

  格羅特副官再也不敢耽誤，立刻選擇了接通。

  「不好了！帝都星C區的那些蟲卵，都孵化了，外圍的軍蟲不足，抵禦不了現在已經往帝都星內圍飛去了！」

  芙蕾焦急的聲音夾雜著氣喘，明顯是在奮力抵抗，阻止低等蟲族的前進，埃里克在轟炸伯爵府的時候將外圍的主要火力全都帶了過來，本來預計會在幾天後才孵化的蟲卵偏偏在這種情況下孵化了，連埃里克都沒有料到。

  外圍的火力不足，低等蟲族飛往內圍，而那些無辜的高等蟲民們，此時還什麼都不知道，正在清理著自己的家園。

  對上兇殘的低等蟲族。

  這宛若偷襲一般的存在，下場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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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在芙蕾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所有蟲的臉色均是一變，不用細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後果。

  菲爾德伯爵大罵：「肯定是啾娜！一定是啾娜搞得鬼！埃里克，你應該先將那些低等蟲卵全部殺光的！你該怎麼承擔這個後果！」

  太多具有衝擊力的消息砸的格羅特副官的腦袋懵懵的，根本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光腦通訊中的芙蕾那邊聲音非常雜亂，似是剛剛斬殺死一個低等蟲族，血液濺出來的聲音和低等蟲族的悲鳴清晰的傳入寂靜的戰艦的控制中心內。

  芙蕾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對……等等，這些低等蟲族是怎麼回事？」

  埃里克眸光一閃，扯著格羅特的手腕一把拉過來，對著他的光腦通訊，沉著嗓音問：「低等蟲族怎麼了。」

  芙蕾宛若受到了刺激：「這些低等蟲族……還有剛孵化出來的，匯聚到一起了！」

  「全部都衝著一個方向飛去了！」

  芙蕾還想說什麼，格羅特那邊的通訊忽的被掛斷，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驟然回想到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紅髮雌蟲臉色一白，那個方向，不正是關押啾娜的地方嗎？！

  當她再次想要撥打通訊電話。

  您已被拉黑的提醒，明晃晃的出現在她面前。

  「……」

  她敢說。

  元帥大人已經知道了啾娜的事情了。

  事實上也正如芙蕾說的那樣，埃里克在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後，利索的掛斷了電話，並將芙蕾拉黑。

  格羅特副官的手腕得到釋放，戰戰兢兢的站在角落裡充當背景板。

  這太可怕了。

  被元帥大人抓手腕。

  他寧願被低等蟲族啃食致死。

  帝國戰艦在元帥大人的操作下急轉彎，蒸汽噴灑在大地上，將原本就廢墟一片的地面更是灼燒了幾分，菲爾德伯爵的怒斥聲罵了一半就被埃里克切斷了。

  菲爾德伯爵雙手撐在書房的桌子上，拳頭攥的嘎吱作響，臉色陰沉的能擠出墨，後牙槽都要咬碎了。

  旁邊的軍蟲小心翼翼詢問：「伯爵大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菲爾德伯爵望著一片漆黑的光腦畫面，話從嗓子眼裡擠出來：「讓庫克教授他們，現在就把、啾娜、殺掉。」

  「快去！」

  「是！伯爵大人！」

  ——

  此時地下實驗基地里，庫克教授還在和亞爾曼伯爵商量著各種數值狀況，在收到菲爾德伯爵的命令後，互相看了一眼，該有的數據都有了，想要提取的幹細胞和血液也都冷凍了起來，被剪斷下來的膜翅上面的神經和能源分布，他們也差不多全部記錄完全。

  雖然還有一些數據報表他們並沒有完成，但是作為高等蟲族，又是帝國中的一員，他們必須服從命令。

  透明的液體逐步順著冰冷的針筒注入啾娜的體內時，他們清一色開啟了最堅固的防禦屏障，勢必要讓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這裡沉眠。

  啾娜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腦袋裡仿佛被什麼在狠狠攪拌，幾乎是在透明的液體被注入身體的剎那間，她猛地抬起了自己的肩胛骨，瘦弱的不成樣子的身軀緊繃，強烈的痛苦讓她不甘。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她明明想保護蘇珊。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為什麼埃里克不來救她。

  ……為什麼她不是高等蟲族。

  ……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控制低等蟲族，殺了他們。】

  【殺光這些道貌岸然的高等蟲族。】

  【……】

  啾娜眼底翠綠色的光芒猛然大盛！

  古老而複雜的蟲紋蔓延上她的半張臉，成蟲之後，連帶著蟲紋都變化了不少，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了全部的能量。

  這些天苦苦壓制的精神波動，像是徒然斷開了鎖鏈，以她為中心，剎那間包圍了整個帝都星，恐怖的、令所有蟲膽寒的氣場隨著啾娜眼底閃爍的光席捲了實驗室附近的所有蟲民。

  尤其是實驗室中心的這些研究員們，感受更甚。

  什麼最堅固的防禦屏障，什麼禁錮她的圓柱形玻璃罩，以及還在她體內的針筒。

  統統炸開——

  精神的衝擊波動，周圍的研究員被掀飛，這是高等蟲族從未見過的力量，甚至連抵抗都不知道如何抵抗。

  啪嗒一聲。

  縮在她脖子上的金屬項圈斷裂，啾娜赤著腳踩在玻璃碎片上，鮮血順著玻璃碎片的縫隙逐漸流淌，而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啾娜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世界現在是一片狂風暴雨，瀕臨崩潰，任何細小的波動，都會讓她頃刻間爆炸。

  精緻漂亮的剛成年不久的雌蟲，眸底翠綠色的光芒非但沒有收斂，甚至還在啾娜緩緩移動腦袋時，在空中留下一束光線。

  啾娜的視線模糊，憤怒充斥著她的胸腔。

  說不上是因為莫雷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自己。

  【殺了他們。】

  【為我們死去的同胞報仇。】

  【為尤雙……報仇。】

  啾娜的眼睛毫無焦距，莫雷的意志在此刻就像是她的意志，殺了高等蟲族，為先輩們報仇。

  骨瘦如柴的雌蟲全身帶著病態的白，下一刻，她便緩緩舉起了滿是針孔的青紫手臂。

  「去死。」

  ——

  巨大的蘑菇雲在皇室後方升起，這就像個開始，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將一部分供奉歷代皇帝的牌位被炸了個稀巴爛，連結實驗室的金屬大門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攥住，宇宙中最堅硬的金屬，宛若一個玩具般任其蹂躪成各種不規則的形狀。

  金屬大門變成一團破銅爛鐵漂浮在空中，旋即被甩在了擺放著歷代皇帝的牌位上，原本還在上面搖搖欲墜的牌位，現在是徹底掉下來了。

  哐當一下，聲音並不大，卻讓緩步而來的啾娜停止了腳步。

  她的面前，是星際帝國的第一任皇帝的木質牌位，他的名字，叫尤崇。

  尤崇、尤金。

  難怪她會覺得尤崇眼熟。

  五指虛握，屬於尤崇的牌位，被攥成了一團，和那不規則的破銅爛鐵扔在了一起。

  瘦弱的雌蟲臉色蒼白，眸底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像是即將消退。

  啾娜走出困住了她這些天的實驗室，被從膜翅根部剪斷了一片的膜翅安靜的貼在她的身後，哪怕被剪斷了一片，剩餘的膜翅也是破敗不堪，絲毫不完整。

  她抬頭緩緩往天上看去。

  無數低等蟲族在皇室的上空盤旋，黑壓壓的一片，膜翅震顫的嗡鳴聲讓所有的高等蟲族瀕臨絕望，四散而逃。

  數不清的複眼凝望著地面上的那隻剛成蟲不久的雌蟲，每一隻都低下了頭顱。

  像是在迎接他們的王。

  [去吧。]

  啾娜在腦海里這樣說。

  低等蟲族們仿佛接收到了她的命令，膜翅的震顫聲更大了，他們開始肆虐，皇室中的皇家侍衛們開始拿起武器反抗。

  皇宮變成了戰場，屍體的堆積和坍塌的殘壁不過是剎那間。

  擁有淺金色髮絲的年輕王蟲，靜靜的站在露天陽台上，低垂著碧藍色的眼眸，與那個孩子對視。

  仿佛周遭的所有，都有沒有影響這位王蟲。

  尤金神色冷靜，甚至是過於冷靜，平常的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樣不過是他的偽裝，什麼邀請你做我的皇后，亦或者是在皇家宴會上表達自己對蟲崽的重視。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想要得到蟲崽的信任，並藉此接近蟲崽。

  唯有歷代皇室才知道的事情。

  智慧蟲族的誕生源於高等蟲族，而智慧蟲族的幼崽，會在幼蟲期體現出超乎常蟲的天賦和能力。

  將智慧蟲族的幼崽扼殺在搖籃里。

  是歷代王蟲都會在暗中進行的事情。

  啾娜仰視著那個年輕的王蟲。

  對方乾淨貴氣的樣子與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

  原來早在她從低等蟲區里被撿回來的時候，自己就沒有真正融入過高等蟲族的世界。

  她忽的覺得自己很悲哀。

  像個笑話。

  別人給點好處就會屁顛屁顛的往上湊。

  那埃里克呢。

  埃里克的那些話，也全都是假的嗎。

  啾娜狠狠閉了閉眼，在這一刻，她才明白。

  她從頭到尾都是無所歸依的，從一開始，就只有她一個。

  她想哭。

  眼淚卻乾涸了。

  「啾娜！」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她在想著埃里克時候，耳邊忽的炸出一聲熟悉的嗓音。

  她僵硬著將頭轉了過去，難以置信。

  脆弱的，仿佛能被風吹散的，全身泛著病態的白的約莫十六歲的瘦弱雌蟲向他看了過來，毫無血色的唇瓣喃喃，聲音太小，聽不清到底說了什麼，卻能從口型中判斷出來是三個字。

  瘦弱的雌蟲臉色慘白，連看著他的目光都有點不堪，她忽的攥住了自己的胳膊，試圖將自己身上的針孔和青紫的痕跡捂住，好像捂住了，他就再也看不見了一樣。

  啾娜是個小孩子，是個蟲崽。

  而她，是一個在幾天之內，骨骼年齡就變成十六七歲的，已經成蟲的雌蟲。

  哪怕長相相似。

  她也不是「啾娜」。

  在成功的捕捉到埃里克眸底的那抹疑惑時，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冰凍住了。

  啾娜渾身一僵，翠綠色的光芒驟然一閃，露天陽台上的王蟲尤金神色一凌，抓住了這抹空隙，猛地從披風中拿出雷射槍，對準了那個孩子的頭顱。

  「砰」。

  搶聲響起。

  埃里克瞳孔驟然緊縮，對著那個他只見過一面的雌蟲，下意識的喊出：「啾娜快躲開！」

  啾娜回過神，精神力再度爆發，千鈞一髮之際竟硬生生改變了子彈的軌跡。

  原本應該射出她的頭顱的子彈。

  此刻射穿了她的肩胛骨。

  鮮紅的血液刺激了埃里克的視線。

  她是啾娜。

  那個陌生的雌蟲，就是啾娜。

  這種想法無從考究，但卻瘋狂占據著埃里克的腦海。

  「別過來！」

  啾娜捂著肩膀，衝著埃里克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埃里克……」

  尤金見一槍攻擊不成，暗罵了聲該死，命令所有的士兵全力擊殺啾娜，搶聲不斷響起，子彈卻全部在啾娜的面前炸開。

  她額前的冷汗直冒，肩膀上的疼痛，腦海中的疼痛，全部、全部都讓她瘋狂。

  這種能力。

  如果可以，啾娜真的不想讓埃里克看見。

  不過臨死前，能看到埃里克，啾娜覺得她死的還不怨。

  至少……元帥大人是擔心她的。

  而不是……厭惡她的。

  這就夠了。

  這真的夠了。

  「對不起，埃里克。」

  啾娜苦笑著臉留下這句話，小聲：「我真的，控制不住了。」

  膜翅上的光芒與蟲紋相互對應，低等蟲族們像是又接收到了什麼命令，清一色的朝著啾娜而去。

  埃里克瞳孔一縮，顧不上尤金的阻攔，深藍色的蟲紋爬上他的臉頰，膜翅展開，瘋了一樣朝著啾娜而去。

  尤金在身後怒罵：「埃里克，回來！」

  啾娜眉眼彎彎，晶瑩的淚花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伸手一抬，對著埃里克的方向。

  五指虛握，再張開。

  埃里克像是猛地撞擊在透明的屏障上，下一秒便被無形的力量掀飛。

  距離一下子拉開。

  眼看著啾娜就要被低等蟲族啃食殆盡。

  埃里克雙目通紅，「不可以！」

  千鈞一髮之際，半空中忽的憑空出現了一個跟啾娜差不多大的像是剛成年不久的漂亮雄蟲。

  響指猛地一打。

  清澈的嗓音說著：「靜止。」

  那些衝著啾娜瘋狂竄去的低等蟲族，猛地停止住動作。

  漂亮雄蟲擦了擦汗，閃過一陣後怕，「可算、可算趕上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