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哀民生之多艱

  這條巷子幽深而又漫長，也不知道最終會通往什麼地方，不過這也並非鄔瑤關心的問題，她只是需要找一個寂靜無人的地方來施展咒術而已。

  確認周遭沒有外人以後，鄔瑤這才凝心靜氣，開始擴散神識，竭力想要感知古鏡的位置。

  所幸她尋找的方位並未出錯，神識如水波般一圈圈盪開，很快就感知到了古鏡的方位，正處在陽城城中央的位置。

  鄔瑤控制著心神，想要看清具體的位置所在。靈識之中逐漸浮現出了一座氣派的宅院，高門之上掛著一塊鎏金的牌匾，上面刻著幾個揮斥方遒的大字——「宣慰使府」。

  「宣慰使府……」鄔瑤緩緩睜開雙眼，忍不住咀嚼著這個名字。

  古鏡怎麼會流落到了這裡？

  其中的深意其實倒也不難理解，思維稍微轉一轉彎就想通了。大概率是如她之前所猜測的那般，古鏡被人撿走當作寶物獻給了高層的權貴，倒也不那麼意外。

  如今既已確定了古鏡所在的位置，那便可以等到夜半之時偷偷潛入宣慰使府中將古鏡取回來。

  

  取回古鏡之後，再來研究研究該如何啟動它讓她回到現代時空。

  最好的結果就是，這面古鏡是可以直接被驅動扭轉時空的，如此便也不必再耗費過多的心神和時間。稍次一點的結果則是啟動它是有著額外的附加條件，她還需要為這個附加條件再度奔波勞碌。

  而最遭的結果則是古鏡的驅動是有時間期限的，或者說，它的結果是不可逆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也許就只能在這個千年以前的時空待到老死了。

  這絕不是鄔瑤希望看到的結果。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在心中默默地安慰自己情況應該不會那麼糟糕。

  不過……鄔瑤垂眸看著手臂上的代司殺者印記，自從她醒來以後，印記就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的指引。

  它大費周章地將她推來黔都，又指引她接觸那面古鏡回到這千年以前，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總不會是這穿越時空是在天道意料之外的情況吧？

  鄔瑤眯了眯眼，指尖輕輕摩挲過皮膚上微微的凸起，心中則是暗自揣度著天道的真實想法。

  思來想去，鄔瑤覺得還是應該先把古鏡拿回來，興許那時她就能得到一些新的信息了。

  天色越發暗沉了，鄔瑤也從巷子裡脫身回到了熱熱鬧鬧的主街之上。

  道路兩側屋檐上掛著的燈籠已經被全部點亮了，夜市的攤子也都支好了，攤主們正熱情招呼著用餐的客人，溫暖明亮的燈火將整條長街映得恍若白晝。

  鄔瑤如約到了那間客棧之中，大堂之中倒還算熱鬧，一共擺了十來張桌子，基本都坐著客人。掌柜的正在櫃檯之後敲打著算盤，跑堂的小二則是在客人間穿梭著端茶送菜。

  放好茶水的小二將托盤往胸前一口，抬手掀起肩上的毛巾草草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餘光瞥見了門口站定不動的鄔瑤，他趕緊上前搭話：

  「姑娘，一位嗎？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三位，打尖。」鄔瑤言簡意賅地回答。

  小二聽完咧嘴一笑，「好嘞，您這邊請！」

  他引著鄔瑤到了角落裡一張空著的方桌旁坐下，手腳麻利地掏出菜單遞給鄔瑤讓她點菜，而鄔瑤只是將菜單放到了一旁，沖他輕輕笑了笑：「不急，等我朋友來了再說吧。」

  雖說隔著一層帷帽的白紗，但還是能隱隱看出簾下的秀美姿容。都說美人如花隔雲端，這白紗在燭火的映照下若隱若現的，更加增添了幾分朦朧的美感，小二一時間看呆了。

  隔了幾秒，身後傳來了其他食客的呼喚，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趕忙點了點頭：「好嘞，您有什麼吩咐隨時叫我。」

  說罷就匆匆奔向了另一桌人。

  鄔瑤垂著眼，伸手翻看了一下桌上的菜單。受元代通貨膨脹的影響，這店裡標著的菜價也不算便宜。

  滷牛肉，按一盤半斤的份量來算，每盤一百文，一斤就要兩百文；素菜包子，一個十文；胡餅，每個八文……

  而那些家中不常見到的菜餚，每道也是根據稀罕程度，從五十文到兩百文不等。

  這還只是城中普通的客棧，要是換到奢離說的那家醉仙樓，只怕是價格還要往上翻個十倍不止。

  如今受旱災的影響還是飢年，這通貨膨脹連偏居西南一隅的黔都都受了如此大的波動，也不知那些尋常的百姓該如何應對這些危機。

  這一邊，店小二也總算是得閒歇了下來，眼神又不自覺地往鄔瑤的方向飄去。

  「奇怪……怎麼總覺得有點熟悉呢？」他忍不住撓了撓頭，思索著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不成？還沒等他想出個究竟，又是一男一女進了大堂之中。

  小二趕緊迎了上去，朝著二人笑容滿面地問道：「二位，打尖還是住店？」

  「我們先吃飯，再住店。」奢離朝著小二微微一笑，眉眼之間都還掛著掩飾不住的喜色，顯然是遇到了好事。

  敖順的目光在大堂里掃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角落裡戴帷帽的那道人影，他碰了碰奢離的手臂示意她看過去。

  奢離於是打斷了小二接下來的問句，伸手指了指鄔瑤所在的位置，「我們是一起的，直接帶我們過去吧。」

  「好嘞！」小二痛快應道。

  鄔瑤正垂著眼思考著當下的時局，眼前的光忽地一暗，抬眼看去，就看到奢離和敖順一個笑眯眯，一個冷著臉坐到了她的對面。

  「這麼高興？」鄔瑤挑了挑眉。

  奢離重重地點了點頭，竭力壓住了自己的音量，湊到了鄔瑤身旁耳語道：「你知道那株孤仙草賣了多少錢嗎？」

  「多少？」鄔瑤挑了挑眉。

  「五百兩！」奢離雖然已經盡力想要壓低聲音，但依舊難掩語氣中的興奮之意。

  「這麼高？」鄔瑤也有些錯愕，在她的認知中，這株孤仙草應該也就值三四百兩的樣子，能賣到五百兩，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是啊，本來那個掌柜只肯出三百五十兩的，我們還了好一陣價也就磨到了三百八十兩。」

  「結果！突然有個人進來看到了我們手裡的孤仙草，直接就出了五百兩把孤仙草買走了。」

  「聽說是明天新上任的宣慰使要設宴招待陽城權貴和黔都境內的大土司們，這些人都卯足了勁想要好生巴結宣慰使一番，所以到處搜集奇珍異寶想要明天作為禮物送給宣慰使。」

  鄔瑤聞言無奈地笑了笑：「搜刮民脂民膏再去用來討好更高位者，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奢離只得拿起一旁的菜單遞給鄔瑤讓她點菜，等她點好以後又遞給了敖順，最後自己又添了兩個，這才將菜單交還給了小二。

  點完菜後，鄔瑤這才取下了一直帶著的帷帽，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長發被她攏到了身後，露出了其明艷的面容

  不遠處偷瞄著她的店小二正好捕捉到了著驚鴻一瞥，驚艷之後，隨之而來的則是越發強烈的熟悉感。

  他低頭思索著，餘光卻掃到了自己手腕上的刺青，那是一株盛開的蘭花。

  小二看著刺青的圖案，腦中忽地閃過了一個畫面。再抬起頭，他看向鄔瑤的眼神里已滿是震驚。

  而隨之而來的則是興奮、狂熱……和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