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千年

  半夢半醒之間，鄔瑤感覺自己落入了水中。

  混沌的意識讓她無法驅使自己的身軀，只能在湍急的水流中上下浮動著，隨波逐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衝到了岸上。

  耳邊傳來了陌生的方言，初聽時艱澀難懂，但聽著聽著她竟然逐漸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這是什麼？死人嗎？」

  

  「這年頭死人也不稀奇，都多久沒下過雨了，好多人都給餓死了。」

  「她穿的衣服好奇怪，漢人的衣服是這樣的嗎？」

  「不是吧……沒見過有人穿這種衣服的啊，不過這料子看著倒是不錯。反正這人都死了，乾脆把能用的東西扒下來算了。」

  話音剛落，鄔瑤猛烈地咳嗽了起來，肺里和胃裡的水都吐了出來，這番動靜頓時嚇壞了周遭的幾人。

  「沒死……她還活著……要救嗎……」

  「救什麼，你家的糧很多嗎……也就是咱們這裡靠著烏江水還能種活莊稼，黔都多少地方都鬧了饑荒，餓死好多人呢……你救得過來嗎……」

  「那就這麼見死不救？」

  「行了別說了……趕快走趕快走……」

  人聲漸漸遠去，而鄔瑤的意識也越發模糊了起來，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但卻只是白費力氣。

  意識在下沉，恍惚之間，她似乎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銀鈴聲，但下一刻就徹底昏了過去，失去了意識。

  頭好痛……身體也使不上力氣……

  迷迷糊糊間，鄔瑤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濕意覆上了她的額頭，似乎有人在用帕子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汗。

  「這燒怎麼退不下去啊……不行，家裡的草藥不夠用了……得去鎮上的藥鋪……」耳旁傳來了少女的喃喃聲。

  「管她做什麼……能活就活……活不下來就是她的命……」另一道有些桀驁的男聲從屋外傳了進來。

  「不行……我得去一趟鎮上……敖順，你看著爐子上的火，別讓藥撲出來了。」

  「你別去，去了那些人又要對你指指點點的，一群白眼狼，當初就該把他們全殺了。」

  「敖順！」少女聽起來似乎生氣了，男人於是立刻服軟道：「好了好了，你別去，我去，你把單子寫給我。」

  「好，你拿著這個單子，快去快回，不要耽擱。」

  ……

  不知過了多久，昏沉的感覺逐漸褪去，身體也開始恢復了力氣，鄔瑤努力地睜開了雙眼。

  入眼是木製的屋頂，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頭頂的房樑上有不少蟲蛀出的孔。

  視線緩緩下移，這裡似乎是某個少女的房間，裝飾物和家具都是些木頭做成的老物件，倒是很有苗族風情。桌上點著半截蠟燭，看起來歪歪扭扭，怪可憐的。

  鄔瑤努力地撐起身子，垂眼打量著周圍，被子、床、屋內的設施，看起來像是很早以前的風格，找不到一丁點現代的影子。

  她這是到了什麼地方？

  還有，她明明記得自己不是在土司王墓的明樓里摸到了那面鏡子，然後……鏡子突然產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她整個人直接吸了進去！

  再然後的事她就沒有印象了。

  「吱嘎——」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道嬌小的身影鑽了進來，她意識到床上的鄔瑤已經醒過來後，驚喜地喊道：「你終於醒了！」

  「你感覺怎麼樣？身上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隨著那人走進，鄔瑤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她皺起眉頭，熟悉的名字脫口而出：「吳憂？怎麼是你？我這是在哪兒？」

  「吳憂？」少女輕輕歪了歪頭，面上流露出幾分不解，「吳憂是誰啊？這裡是水川苗寨，位於黔都中部。我叫奢離，之前我在烏江邊發現你昏倒在那裡，所以就把你帶回來了。」

  鄔瑤先是一愣，隨即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關鍵字，「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奢離。」長相酷似吳憂的少女一字一頓道。

  仔細看來，其實她和吳憂也就不過七八分相似，吳憂的長相會更加柔和精緻，而眼前自稱是奢離的少女雖說眉眼還有些稚嫩，但也能看出其間的硬朗，帶著野性和活力。

  「奢離……」鄔瑤眉頭緊鎖。

  怎麼會是奢離？是同名嗎？還是說她見到了千年以前的女土司王奢離？

  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剛好處在奢離的王墓之中，難道現在又是陷入了什麼幻境之中？

  鄔瑤低下頭，胸前的五色石倒是還好好地掛在脖子上，只是無論她在心中如何呼喚巫羅，對方都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你沒事吧？」奢離看出了鄔瑤的迷茫和困惑，忍不住開口問道。

  鄔瑤搖了搖頭，猛地抬起頭，一把抓住了奢離的手腕，「現在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現在是辰時。」

  「不是這個，是日期！」

  「元貞二年，世祖去年正月剛剛駕崩。」

  「世祖？忽必烈？」

  鄔瑤話一出口，就被奢離趕緊捂住了嘴，朝著她拼命比著「噓」的口型。

  「你瘋啦，怎麼敢直呼世祖名諱，這可是誅九族的重罪！」

  鄔瑤滿臉驚愕，元世祖忽必烈……元貞二年，也就是說，現在大約是公元一千三百年左右，距離她所在的時代差不多一千年。

  此時此刻，大名鼎鼎的女土司王奢離也不過還是一個小姑娘？

  自己穿越了？還是說……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幻境之中？

  鄔瑤忽地閉上了眼，想要試著調動周遭的靈氣，但卻只是徒然。這裡的靈氣極其稀薄，甚至不及往日裡的千分之一。

  而她的丹田和識海之中也都空空如也，沒有殘留下一絲一毫的靈力。

  「你、你怎麼了？你放心，剛剛的話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就當沒有聽到過。」奢離看著鄔瑤小心翼翼道。

  鄔瑤搖了搖頭，只覺得有些恍惚，突然之間，她就穿越了……當然也可能是陷入了深層次的幻境。

  可是幻境會有這麼真實的體驗的嗎？鄔瑤不敢妄下定論。

  但眼下，除了先觀望一下周遭的情況以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