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私心

  「嗡嗡嗡——」床頭的手機瘋狂震動，鄔瑤摸索著將它撈到了自己身旁，努力睜開眼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早上了。

  她閉上眼又眠了幾秒，然後睜眼起床下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等從衛生間裡洗漱完出來以後，她整個人的意識清明了不少。回想起昨晚夢到的古怪鏈情，心中不免得生出了幾分疑惑。

  那是誰的記憶？為什麼她會突然鏈情到對方？

  回憶起夢中那一家三口的打扮，當時的時間應該要往民國以前推了。民國之前的話……這記憶的主人真的還活著嗎？

  鄔瑤對此存疑，頭因為昨晚鏈情次數太多此刻還在隱隱作痛。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走出船艙，甲板上的人不多，大多數攤位旁也沒什麼人逛，攤主們都躲到了紅傘之下似乎在睡覺。

  鄔瑤走到船舷邊，整個人靠在了欄杆上，抬頭看著遠處的海霧，霧氣依舊很濃，其間隱隱傳來鮫人的歌聲。鹹鹹的海風從遠處襲來，鋪在人的臉上，倒是使得鄔瑤的頭痛緩解了不少。

  「海面很美，不是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鄔瑤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道佝僂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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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建德。

  鄔瑤心下有些疑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來跟自己搭話，但面上還是保持著平靜。她輕輕嗯了一聲，沒由來地想起了昨晚的怪夢，鬼使神差般地說了一句：「但海上的天氣太多變了，前一秒晴空萬里，後一秒就能電閃雷鳴，死在海上的人也太多了。」

  李建德聞言笑了笑，附和地點了點頭，像是回憶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小的時候也遇到過一次海上天氣突變的情況，還不小心掉到海里去了，當時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幸好被人救了起來。」

  他此話一出，鄔瑤兀地皺起了眉。這個描述……這麼這麼像她昨晚看到的場景，難道她鏈情的對象就是李建德？

  手上的金線還在發光，如果是李建德的話似乎也有點道理？

  但鄔瑤最終還是否決了這個猜想，不說別的，那女人穿著的衣服顯然是清朝末期的漢女裝扮，李建德再怎麼說也是民國中後期出生的人了，時間線根本對不上。

  沒等她思索出一個結果，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插入了他們中間，「阿瑤，好巧。」

  鄔瑤順著聲音轉頭看去，陶修然一臉驚喜地望著她。

  他朝前走了兩步，將二人之間的距離又拉得近了些，笑眯眯地似乎想要跟她說什麼。鄔瑤卻自認為和陶修然沒什麼好說的，畢竟該說的話五年前也都說完了。

  「有什麼事嗎？」她冷淡的反應刺痛了陶修然，青年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後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只是覺得能在甲板上遇到你很巧。」

  鄔瑤眨了眨眼，從欄杆上收回了手，直起身子，看著陶修然正色道：「陶修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五年前我們就已經割袍斷義了吧？你現在又巴巴地貼上來，會讓我看不起你。」

  陶修然聽了這話倒也沒有生氣，只是笑容了多了點苦澀的意味：「阿瑤，我知道……五年前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對，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但是——」

  「但是什麼？陶修然。」鄔瑤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凌冽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對面那人，「該不會想來我這裡歲月史書吧？以為過去五年了，時間能夠抹平和治癒一切？以為現在再來紆尊降貴地和我套套近乎，我就會感激涕零地和你重修舊好？」

  她冷笑了一聲，看著陶修然一字一頓道：「是你沒有自尊，還是你以為我沒有自尊？」

  陶修然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囁嚅著想要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好像說什麼都是錯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做錯了選擇。

  要是當初……他沒有因為心中的那一點貪慾而向書院妥協，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五年前，青蓮校隊全軍覆沒，而後以青崖書院為首的其他書院非但沒有對其進行援助慰問，反倒是趁著其元氣大傷，內里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渾水摸魚進入了青蓮，挖走了不少好苗子和師資。

  陶修然作為上清派下一任的掌門候選人，在青崖本身也是有著一定的話語權，更別提他還是青崖當時的學生會長。要知道，在書院之中，學生會的權利極大，學生會主席更是有資格參與書院的重大事務決策。

  因此，陶修然在青崖的地位甚至高於如今張明義在青蓮的地位。在這種情況下，他非但沒有阻攔這種落井下石的行徑，甚至都沒有告知鄔瑤一丁點有關青崖的動向，顯然，就是默認了書院的決定。

  他當然是有著自己的私心在的。

  當初鄔瑤重傷初愈，道心徹底破碎，多年修為付之東流，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而青蓮院長李忘年在萬宗朝會現場，一氣之下打傷了十國柱之中的六人，至此徹底得罪協會總部，至此自囚於劍門關內不再踏足外界半步。

  整個青蓮亂成一鍋粥，資源被協會趁機回收了大半不說，還要拿出巨額的賠償去安撫遇難者的家屬，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一個爛攤子，連給鄔瑤治傷的錢都是酆都紀氏自己出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想東山再起，幾乎是痴人說夢。

  而青崖的校董會卻向陶修然承諾，如果他能把鄔瑤爭取到青崖來，他們會全面負責鄔瑤後續的全部資源，不惜一切代價祝她重鑄道心。

  陶修然自然是答應了，不僅僅是因為他認為這是鄔瑤東山再起的唯一機會。同樣也是因為，他想離鄔瑤更近一點。

  哪怕是慈悲心腸的小菩薩，也難逃執念的誘惑。

  陶修然的內心有一個蠱惑著他——「這麼多年了，任何想要接近鄔瑤的人都被紀晏清明里暗裡攔了下來，現在他不在了，你就是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了。」

  那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之中不斷盤旋，蠱惑著他一步一步，釀成大錯。等到他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收到了鄔瑤寄來的絕交書。

  那些骯髒的心思，通通被直接撕開來擺在了明面上，心中冰冷的言辭和透出的濃厚失望讓他無地自容。

  自那以後，陶修然再也沒有勇氣主動聯繫鄔瑤。

  直到這一次在羅剎海市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