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啊翠香,老高永遠的媳婦
2024-09-04 01:19:12
作者: 錦瑟
在劉老高痛惜不已和眼角直抽中,苗翠香終於用那件灰藍色衣裳包裹好了牛糞,抱著牛糞仿佛擁抱住整個世界。
能撿到那麼多牛糞,這一趟也算沒有白來。
「你幹嘛去?」
苗翠香又要走。
「把牛糞放回家呀!你快別在這耽誤事了,放完牛糞趕緊去地里幹活。本來咱家的莊稼長得就不如人家好,還在這偷懶。」
她看呀,今年的糧食估計又不夠吃。
「你等等,著什麼急!」明明知道周圍應該不會有人,劉老高還是看了一圈,從褲子口袋裡拿出張折的皺巴巴的紙。
「咳!咱倆結婚的時候,你不是說我聲音洪亮好聽,最愛聽我說話嗎?後來村里搞掃盲班,你又說我念詩好聽。我特意寫了首詩給你聽。頭一回寫詩,寫的不好,你湊合聽聽。」
聽說他要念詩,苗翠香這才停下。
曾幾何時,她還是水靈靈的黃花大姑娘,背著竹簍子去山上打草,劉老高也還是個黑黢黢的毛頭小伙子,給生產隊在山上放牛。
他一嗓子吆喝,驚飛樹枝里密密麻麻的雀鳥,也嚇了苗翠香一跳,從此便一見鍾情。
心裡頭期待,但苗翠香表面上不動聲色。
「行,那你念吧,大字不識幾個,我倒看看你能念出個啥來!」
就算上了掃盲班,統共其實也沒學會多少字,學會了一百個,這些年就著粥也稀里糊塗又吃進去五十。
小狼跟小虎上好幾年學,認得字早就比劉老高多多了,也沒說能寫詩呀,背詩都背的狗啃一樣。
「那我念了!」劉老高咳嗽兩聲。
「親愛的翠香,劉家的媳婦!」
劉老高只念了一句,苗翠香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頓時受到了鼓勵,聲音也更大了些。
「你摸著我的手,你洗著我的衣!怕我手上扎了刺,怕我身上穿著涼!啊翠香,老高永遠的媳婦!你看我念的咋樣?」
這是那天在徐家門口拍完大門,苗翠香怕他拍的手疼、怕他手上扎刺時,給他檢查手的時候,劉老高心情澎湃,就有了萌生寫詩給苗翠香念著聽的想法。
苗翠香收了笑,「不咋樣,寫的都什麼東西,淨是些廢話!」
「誰說的,你看看你笑的多高興,明明就喜歡的不得了!媳婦兒,你要是喜歡,回頭我還寫!」
「還是算了吧,我說你昨天怎麼躺那跟烙餅似的半天也睡不著,原來尋思這些!有那功夫,你還是多睡會兒覺,尋思尋思怎麼種好地才是實際的,少整這些沒用的。」
「誰說沒用!種地又不耽誤想這個!媳婦兒,你嫁給我那麼多年,給我生四個兒子和閨女,我誇誇你不是應該的嗎?」
他看出來了,媳婦兒嘴上說不好,實際上可喜歡他誇她了!
苗翠香有點不好意思,好在這傻大個還知道找沒人的地方。
「說這些幹啥,別人家都是這樣過日子。行了,念完了就趕緊的回去種地,多大人了,這么半天還不回去,孩子們還以為咱倆老的偷懶了!」
兩人準備離開。
劉老高叱道,「他們敢!把他們養那麼大,歇會兒怎麼了,反他們了!」
苗翠香懷裡抱著一包牛糞,劉老高光著膀子,兩個人越走越遠。
等到終於看不見人,徐曉雲才鬆開拼命捂著嘴巴的手,噗嗤笑出聲來。
嘴巴都被捂出了紅印子,可見有多拼命。
「你爹娘平時也這樣嗎?」
誰能想得到,能讓小孩嚇尿褲子的劉老高,私底下是這副模樣。
劉冬生也滿臉納悶,「沒呀!平時我爹不愛念詩,」更別說自個兒寫的蹩腳詩,他聽著後背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我爹娘向來感情好,我爹可疼我娘了!」
劉冬生意有所指道,「我們劉家的男人,基本上都寵媳婦,誰能嫁到我們家,就等著享福吧!」
但徐曉雲一點都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催促,「你不是要去醫院看手嗎,趕緊的吧!」
劉家人疼不疼媳婦關她什麼事。
兩人下了山,劉家有輛自行車,劉冬生說騎自行車去縣城還快一點,便先去他家。
等劉冬生放好艾草、推上自行車,再去知青點讓她放艾草,之後騎著自行車就走了。
到劉家時,正好遇上苗翠香跟劉老高放好牛糞準備去地里,劉老高已經換上另一件衣服,站在大門口等苗翠香出來。
看見劉老高,他依舊是平時那副板著臉、面露兇相的樣子,可剛剛劉老高念的那幾句詩還徘徊在徐曉雲耳邊,就連面對他都覺得沒那麼可怕了。
「爹!你怎麼站這?你們不是去地里了嗎,好啊爹你在這偷懶,回頭我告訴我娘!」劉冬生裝的一副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劉老高張嘴就是髒話。
「滾你的蛋,再亂說看我踹你!」作勢便抬起大腳板子。
劉冬生利索跳開,嘻嘻哈哈,「爹你踹我回頭我就告訴娘,讓娘收拾你!」
正巧呢,苗翠香放好寶貝牛糞出來了。
劉冬生立馬哭訴,「娘,你看我為了這個家辛辛苦苦割點艾草回來,爹在這偷懶不讓我說,還想踹我,罵我滾蛋!」
他還真割艾草回來了!
苗翠香還以為他又跟以前似的光說不干,尤其看到手上已經長起來的疙瘩後,心疼壞了。
「你說你這孩子,艾草就算用完了,家裡那麼多人呢,也用不著你去打呀!等小狼小虎放了學,隨便摟幾把就夠用了,你看又起疹子了!」
疹子?
徐曉雲心想,她就知道不是什麼中毒!
不過苗翠香也太偏疼小兒子了,連孫子都得往後排。
什麼隔代親,在劉家根本不存在的。
「冬生啊,你這臉怎麼了?怎麼像是手印子,誰打你了!」
徐曉雲心中一凜,不知道該不該承認和道歉,恨不得縮成鵪鶉。
劉冬生卻道,「娘看你說的,誰敢打我呀!就是割艾草的時候沒注意臉懟樹杈子上了!」
「哎呀,我覺得也是。不過這是哪棵樹的樹杈子,怎麼長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