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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錯覺

2024-09-04 00:22:57 作者: 流浪的軍刀

  但是燕景宗和尚稚今天最大的發現,還是一個新的飯島龍馬。這個憲兵隊長太不符合日本人的典型思維了,從經歷和接觸的種種,溫文柔雅、狡詐狠辣、老謀遠慮、敏銳睿智、以禮示人、堅毅果決、忠誠無私……飯島龍馬身上有著太多太多的特點,而且幾乎全部都是一個特務機關高級決策者所應該具備的優良品質。

  換句話說,這既是個優秀的特工,又是個怪物。

  燕景宗和尚稚都下了一個明確的判斷,都知道自己以前對飯島龍馬的定位定得有偏差。幸虧飯島龍馬是才抵達武漢擔任憲兵隊長不過數月,地方和人頭對於飯島龍馬都是陌生的,所以暫時只是在熟悉情況,但假以時日,飯島龍馬一定就是那條勒死兩人的絞索。

  這個判斷成為定論之後,那麼就必須在這個基礎上去推算飯島龍馬的抽象思維,來構架下一級更深層的邏輯關係鏈:

  一、飯島是絕對不信任自己的,這點不用考慮是或者不是,就算不是,也必須認定是,這是第一鐵律,絕不可懈怠。

  二、飯島愛兵如子,不惜耽誤自身前途而替近藤深等人受過,所以不會命令井手當面自殺來誤導自己,但是飯島此人為了日本的利益捨得付出任何犧牲,所以出於軍務角度上會這麼做也不是不可能,但從井手的微表情可以足夠判斷的出此人的內心活動,至少井手沒有去刻意表演,所以今天此事可以認定為真,確實屬於突發狀況。

  三,憲兵隊營房區被炸、福山岡被暗殺這兩件事情無疑使飯島受到了極大壓力,導致飯島現在的心境和思維必然受到影響,尤其是今天又當場發生了這個突發狀況,則會更為影響飯島的心緒,那麼這個影響對於接下來的行動中,飯島會做出什麼相應的舉動,這個影響是好還是壞……

  終究還是燕景宗一手制訂、並親自執行了水銀暗殺行動,早已制訂過多套事後的應對預案,發生了今天這個突發狀況,以及調整了一下對飯島龍馬的定位,所以最先有了決定。看看高江生和尚稚還比較木然地看著幾個憲兵在小心翼翼地收斂著井手太郎,燕景宗輕咳了一聲:「你們不知道飯島中佐叫我們去繼續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高江生聞言,立即醒悟,拔腳像是逃一樣的快步出了小禮堂,尚稚其後跟上。但是尚稚在才出了小禮堂門口十幾步的空曠地帶就頓住了腳步,看著高江生走遠,才回頭笑眯眯地看著燕景宗。

  燕景宗走近點停住:「有什麼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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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稚:「突然想起個問題。」

  燕景宗:「說。」

  尚稚:「你還真不客氣?」

  燕景宗:「說。」

  尚稚無奈地說道:「行。剛才是你提醒我先走,是吧。看來你先比我反應過來了?我知道你的腦袋一向轉得不比我少,但是我一向認為我的腦袋比你聰明,現在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面前,如果你我是出於同一個起步點,沒有理由你比我先想完這些事情先反應過來啊?就是這個問題,能告訴我答案嗎。」

  燕景宗的心臟猛地在抽緊,尚稚的這個問題簡直是在抽緊自己脖子上的絞索。剛才全部心神都放在怎麼對飯島龍馬重新定位上去了,以及微調一點之前的既定預案,根本沒有意識到雖然飯島龍馬這個要命的敵人已經離開、但是現場卻還有一個智商和職業素養皆不在自己或飯島龍馬之下的尚稚在,所以心思上稍微這麼鬆懈了一下,卻被尚稚逮住了這麼點微小的瑕疵。

  不過還好,這點瑕疵不算致命,也辛虧不是在飯島龍馬面前暴露的,在飯島龍馬面前暴露任何一絲都可能遭遇到無法想像的後果。燕景宗按照自己公開的心理行為模式定位,微眯縫起眼睛抬高了點腦袋,用鼻孔對著尚稚的眼睛,蔑視地說道:「我就奇怪了,你怎麼自我感覺就那麼好呢?」

  但是真正讓燕景宗奇怪的是,尚稚卻沒有按照自己以往一向的作派在皮笑肉不笑中暗含幾句暗箭,而是輕易地放棄了這個問題。尚稚點了點頭說道:「也是,說不定你今天狀態比我好罷了。」接著就轉身走了。

  燕景宗卻對尚稚這麼轉身就走的爽快態度產生了更大的疑惑,在第一時間內就直覺地認為尚稚是掌握了自己更多的破綻,一定是在邢厚土代替自己在那間監視用閣樓里時露出的破綻,或者是自己化裝之後潛出潛回時被尚稚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電光火石的這麼一轉念間,燕景宗殺心頓起。

  真要在憲兵隊營房區的操場上公然殺死一個與自己平級的特務機關頭目,無論如何都是找不到能夠完全脫罪的理由的,頂多只能說是尚稚對自己進行了辱罵,自己一時怒起就下了重手。儘管這種說法絕對不可能得到飯島龍馬的認同,但事起倉促,沒別的好點子了,怎麼也比幾分鐘之後尚稚就會在飯島龍馬面前揭出自己致命的東西要好。

  燕景宗雙眼再眯縫起了一點,盯著尚稚的背影突然加快了腳步,同時右手已經摘掉了手套,並起了食、中、無名三指。從背後一擊將殺死尚稚的方法至少有十二種,而且從背後下手更保險,但燕景宗不能這麼幹。

  當面發生衝突所以下了重手,這個一時衝動殺人的理由,怎麼可能是從背後殺死對方的?燕景宗還想留住自己這條命等待機會變化,背後下手就直接被飯島龍馬槍決了。反正當面動手也有絕對把握,只需要近到了一臂的距離喊一聲尚稚,再在尚稚在回頭時猝不及防的那一瞬間,並指在喉結上猛力一戳,尚稚這條骯髒狗命就算是交代了,之後的事情就聽天由命吧。

  幾大步就接近到了觸手可及的距離,燕景宗已經稍微抬起了點右臂,正準備開口要喊的當口,突然發現有一點不對。以燕景宗對尚稚的了解,雖然尚稚在個人技戰術素養上遠不及自己,但是至少身手矯健耳目敏銳,怎麼快步跟到了身後,卻是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的接近?

  猛然間,燕景宗意識到了這又是尚稚的一個陷阱。其實尚稚根本就什麼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剛才自己比他更快做出了如何應對的決定,所以心中起疑,故意裝出那副模樣試探一下,看自己心裡有鬼沒鬼,而自己卻真的在一時心虛的意識下,竟然起了動手滅口的念頭,這隻要一動手,就正中了尚稚的計。

  尚稚仿佛發覺了什麼,雖然沒有回頭,但是突然加快了點腳步。

  燕景宗擰了一下眉頭,因為尚稚這是明顯發覺了自己的接近,甚至都可能感受到了那一絲根本不存在於物理範疇中的殺意,但這個動作卻是明確表達了一個意圖,尚稚是在發出警告:『別動手!』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在燕景宗的邏輯判斷中,如果尚稚是試圖誘導自己動手滅口,當然會放慢步伐給自己創造機會,反之,突然加快腳步當然就是有了察覺、有了差距就開始防備,防備當然即代表了警告自己別動手的意思了。

  總之,燕景宗相信尚稚絕不可能是真害怕自己動手導致瞬間沒命,所以才試圖離遠一點,但這個理由沒有絲毫的可能性。就算尚稚在技戰術素養上不如自己,但是有了察覺之後還想將其一擊必殺,那也是絕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如果尚稚真想陷害自己,沒有任何道理不繼續誘導自己才對。

  燕景宗迷惑地眨了眨眼睛,邏輯思維突然進入了混亂中,本是作為武器的右手已經無意識地塞回了大衣兜里,甚至連腳步都有點無意識地放慢了點。燕景宗繼續思考著尚稚剛才一系列的行為,試圖理清動機為何,畢竟以尚稚這級別的對手來說,這種對手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而事實上,尚稚剛才一系列的舉動,除了起到了一個『提醒你不要得意忘形了』、這個對於燕景宗來說是起到了正面作用的好結果之外,對燕景宗是沒有任何負面作用的。

  猛然間,燕景宗推斷了一個荒謬的結果:『尚稚就是烏鴉!?』

  燕景宗被自己這個的推斷嚇得頓住了腳步,在身邊挾著幾份卷宗路過的日本憲兵略顯得詫異地一瞥中,燕景宗再次放平了呼吸,正常步伐的跟上。

  也不知道前面的尚稚是不是聽見了背後的腳步暫停了一下,也停住了腳步,不過沒有轉身,只是略略擰過了半張臉來,左半隻眼睛斜乜著身後的燕景宗,既顯得陰險、而更像是目的達到似的眼色閃動。

  燕景宗神色如常地繼續走路,並肩路過尚稚時,隨口一般懶洋洋地說道:「管好你自己了嗎。」

  尚稚黑水晶一樣的瞳孔更為深邃,那雙像是黑洞一般的無底深淵裡閃爍的是什麼,無人能辨。尚稚慢慢地咧開嘴巴,聲音低下卻語帶鏗鏘之音地回道:「用不著你管。」

  燕景宗的腦袋裡再次響起了一個炸雷,在向著憲兵隊本部大樓後門前行的腳步如常的走動中,心底里不住地提醒自己這是錯覺!這是判斷錯誤!這是尚稚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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