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不愧是爺孫倆

  病房上，男人躺著，頎長的身姿，英俊卻蒼白的臉。

  他靜得毫無生氣。

  「阿溯。」老者雙鬢髮白，臉色卻帶著健康的紅潤，可是此時目光里，黯淡無光，他緊緊地握住慕廷溯的手，所有的心痛和隱忍，都在他克制卻還不住微顫的手上，「你一定要醒來！」

  這是他最喜愛，也是從小培養，託付重任的孫子。

  「老先生，您不用擔心。」醫生接收到歐陽志的眼神，上前去，說道：「雖然大少爺還沒有醒來，但是他的各項身體指標已經好多了，醒來……指日可待。」

  「真的？」慕老爺抬頭，深眸里有著期待，「可是，不是說植物人一旦沉睡超過五年就……」

  「醫學上只是概率低，卻不是絕對。」

  「是啊，不是絕對。」歐陽志往前兩步，站在病床邊，「醫生說過，少爺的求生意志很強烈，大概是他的心裡有著牽掛的人，始終放不下。最大的難關，他已經闖過了，也一定會醒來。」

  慕老爺點點頭，起了身。

  「歐陽。」

  

  「在。」

  「這幾年，辛苦你了。」

  歐陽志聲音恭敬，也平靜，「是我該做的。」替她守著她唯一的兒子。

  他們離開病房之後，就回了主別墅。

  這時候是上午十點多，還未到用午餐的時候，傭人紛紛上了些剛做出來的點心，水果和茶水等。

  「歐陽。」慕老爺環視一眼，坐下，聲音冷又沉，「那個女人呢？」

  「您說少奶奶嗎？」

  慕老爺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歐陽志說道：「少奶奶平日喜歡通宵工作，這會兒應該還沒起床……」

  「什麼？睡到現在？」慕老爺沒有料到他都來這裡，這個女人這麼不知禮數，竟敢還睡著，「去，把她叫下來！」

  「是，您稍等。」歐陽志親自上樓去叫人。

  其實，葉蒹葭早醒了。

  歐陽志也知道，他是故意沒通知葉蒹葭。

  這是少爺的意思。

  當年是少爺的父親跟葉重雲交好，才定下這門親事。可是老爺子打從心裡就瞧不葉家，並不贊同這門親事。

  少爺不排斥，也沒有聽從老爺子退婚，是因為這門婚事的存在，是個不錯的擋箭牌。

  然而葉蒹葭的出現，是一個意外。

  一個另當而論的意外。

  老爺子不喜歡葉家的人，如果葉蒹葭湊上去，難免會遭他老人家的冷臉，甚至刁難。

  少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她到老爺子面前去受氣。

  「慕廷溯的……爺爺？」

  「是的。」

  「行，我換個衣服就下去。」

  歐陽志聞言，倒是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

  「怎麼了？」葉蒹葭見他這個神色，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歐陽志淡笑一下，「沒什麼，我以為少奶奶會不願意，或者……有些怕老爺子。」

  葉蒹葭：「怕什麼？他還能吃了我嗎？」

  「當然不能。」

  少奶奶果然不是一般人！

  也是，若是一般女子，當初也就斷然不會嫁給一個大概率不會醒來的植物人了。

  「嗯，你先下去吧。」

  葉蒹葭說完，回房間去換衣服。

  她是真的不怵慕老爺。

  一來，這門婚事，如果一開始能阻攔，這老人家早阻攔了。既然當初沒有阻攔，那麼現在也不會幹涉太多。

  比如，叫她馬上跟慕廷溯離婚之類的。

  二來，她又不是真的稀罕當這少奶奶，不必特意討他歡心。喜不喜歡她，隨便！

  但她還是要做好自己。

  見長輩，還是年紀比較大，有些德高望重的家庭老長輩，衣服也得好好挑一下。

  她挑了一身米黃色的衣裙，素雅，端莊。

  「老爺子，少奶奶下來了。」歐陽志說道。

  葉蒹葭走過去，悄然打量一下，十分精神的老先生，面容已蒼老，卻還顯英氣，跟慕廷溯有三四分相似。

  「爺爺。」她站在一旁，微微頷首稱呼。

  可是，老人家一臉高冷。

  對她視若無睹。

  葉蒹葭心裡腹誹，就這傲嬌冷酷的模樣，像極了她第一次遇到慕廷溯時，真不愧是爺孫倆！

  橫豎討不著好，她索性走過去，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點心吃起來，小水果吃起來，茶水喝起來。

  這次，對面的老爺子終於有所動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她一眼，冷哼一聲：「不知禮數！」

  葉蒹葭也不怵，回懟：「有禮數時，爺爺也沒理會我。沒禮數時，您好歹哼一聲了……哦，爺爺大概喜歡沒禮數的人。」

  「你……」慕老爺被氣得只差沒吹鬍子了，但他並不想顯怒，又是冷冷地哼一聲，「小家小戶出來的，果真上不得台面。」

  這話，十分埋汰人。

  任是誰，都覺得被羞辱了。

  可是對面的女人，淡定地吃口點心，喝口茶水，附和道：「可不是嗎？哪像慕家這種豪門，上得台面，喜愛拿鼻孔看人。」

  慕老爺：「……」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

  「你、你知道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嗎？」

  葉蒹葭看向他，一臉奇怪，「啊？我在跟爺爺您說話啊。」

  「我才不是你的爺爺！」慕老爺好久沒有被人這麼氣了，握著拐杖的手都顫了又顫，然後招呼道：「老張。」

  一旁的中年老管家連忙上前扶起他，「老爺。」

  「回去！」慕老爺重重地一駐拐杖，「我當初真是老糊塗了，為什麼會同意這婚事！」

  葉蒹葭也納悶啊，「是啊，為什麼會同意呢？我也覺得特別奇怪，怎麼偏要給一個暈迷著的人娶個妻子？」

  她是真的好奇。

  可是這話在慕老爺聽來，她就是個槓精，差點兒被氣得當場去世！

  「混帳！混帳！」慕老爺丟下這兩句話，杵著拐杖就走。

  老張臨走看了看葉蒹葭。

  大少奶奶肌膚白皙，那張年輕得還透著一絲稚嫩的臉上，五官精緻漂亮，眉目溫潤乖巧，瞧這面相，以為是個好拿捏的，可是她一張嘴，才知道那就是一個小辣椒，一隻小老虎！

  老張卻覺得好啊，大少爺若是醒來，將是慕家的家主。

  慕家的主母，要那麼軟弱做什麼？

  「哎哎，走啦？」葉蒹葭還挺驚訝地，熱情挽留，「您不多聊聊啊？」

  咳，咳咳——

  慕老爺邊咳著，邊大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