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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徐家母子

2024-09-03 00:37:34 作者: 北木南喬

  邵芸琅帶著惜月走進庵堂,兩人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主持早課的比丘尼只冷淡地看了她們一眼就繼續閉著眼睛念經。

  這樣的早課對於十幾歲的女孩子來說無疑是枯燥的,邵芸琅上輩子即使活到五十幾歲也沒有信仰過神佛,聽著嗡嗡的念經聲只想打瞌睡。

  但庵堂里太冷了,她剛眯了一會兒就被凍醒,然後掐了自己一把,將注意力放在做早課的人身上。

  除了溪源庵的尼姑們,還有一些跟她一樣留著頭髮穿著素衣的香客,想必都是與她一樣被家人送來的。

  她們木然地坐著,低頭看不清神色,但光從精氣神就能看出過得並不好,想來在這樣的地方住久了,人都是這樣的。

  早課結束後天已經亮了,邵芸琅腿都麻了,扶著惜月的手站起來。

  她倆昨天夜裡來的,大家還未曾見過她們,乍一見庵堂里出現兩個閉月羞花的小姑娘,不少人都愣住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

  「小小年紀就被送到這裡來,真可憐。」

  「肯定又是個沒父母疼愛的,哎……」

  邵芸琅微笑著朝她們施禮,視線一一掃過,在某個中年婦人臉上多停留了一瞬,如果她沒記錯,這位不是徐良美的母親麼?

  她前世和徐良美鬥了那麼多年,對他的家世了如指掌。

  徐父只是個普通的小官宦,祖上再往上數也沒什麼值得稱道的人物,徐母嫁進徐家後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差點被休了,就在徐父納妾的那一年,與那妾室同時懷孕,又先後生下了兒子。

  只是徐良美晚出生了幾天,讓庶子爬到了他頭上。

  徐父甚是寵愛小妾庶子,覺得小妾知情識趣,庶子聰明伶俐,久而久之,對正室所出的幾個孩子都不太好。

  後來徐父升了官,不知道聽誰說的,說這個妾旺夫,於是干出了貶妻為妾,將妾室扶正的糊塗事。

  徐母自然不肯,可四個孩子都未成年,她豈能丟下孩子離開徐家,忍氣吞聲了許多年,直到那小妾和庶子接連暴斃,徐良美中了秀才,神童之名傳開,徐家人漸漸開始重視他,她們母子幾人的生活才好過起來。

  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徐母在那之後就遁入空門,帶髮修行,原來她來的就是這溪源庵。

  外人都說那妾室母子是被徐母所害,她自覺罪孽深重才來求神拜佛贖罪的,可邵芸琅與她接觸過,知道她只是個軟弱仁心的婦人。

  辰時,大家聚在一起吃早膳,一個饅頭一碗稀飯一小碟鹹菜,吃得寡淡,惜月還擔心邵芸琅吃不習慣,沒想到她全都吃了。

  「看我做什麼?你肚子不餓?」

  「餓,不過奴婢沒想到姑娘挺能吃苦的。」

  邵芸琅自嘲地笑了一聲,「你是後來的,不知道我從前在沐園裡的伙食也沒比這個好多少。」

  惜月露出心疼的表情,她實在不能理解,夫人為何容不下一個庶女呢?明明如此出色優秀的孩子,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關愛。

  她強行歡笑,安慰道:「現在好了,姑娘如今有老侯爺寵,自己又有本事,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快吃,吃完了陪我到處走走。」

  雖然不能出去,但溪源庵也挺大的,主僕倆逛了小半天,還發現了一個風景不錯的地方。

  「這裡應該是放生池,寺廟庵堂里都有,裡頭不少烏龜呢。」惜月拿著木棍去戳趴在石頭上的小烏龜,玩性大起。

  而邵芸琅卻在觀察四周,這邊的圍牆也很高,但上頭居然沒有插竹刺,或者是竹刺被人砍了,倒是個能出入的地方。

  「有人來了!」邵芸琅聽到腳步聲,扯住惜月的胳膊躲入一旁的大石頭後面。

  惜月小聲問:「姑娘,我們為何要躲?」這樣怪怪的。

  「噓……」邵芸琅不想讓人看見她來過這裡。

  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步伐輕緩,來了後也沒做什麼,站在放生池前發了一會兒呆。

  就在邵芸琅快藏不住的時候,圍牆外頭傳來了鳥叫聲,圍牆裡的人嘆了口氣,輕聲說:「別玩了,出來吧。」

  聽這聲音竟然是徐母,邵芸琅第一反應是徐母躲在這尼姑庵里是方便私會情郎的,直到一顆腦袋從圍牆那伸了出來,笑容燦爛,不正是年輕了許多歲的徐首輔麼?

  不好,這個位置……

  徐良美剛要開口,一眼就瞧見了躲在石頭後的二人,眉頭一皺,呵斥道:「你們想對我母親做什麼?」

  邵芸琅有些尷尬,誰想到圍牆上會突然冒出個人來?

  她帶著惜月走出來,朝徐母盈盈一拜,「失禮了,剛才我們主僕在這裡看烏龜,聽到有人過來就躲起來了,並非有意偷聽,請夫人見諒。」

  徐母見是她二人,自然也知道不是衝著他們來的,點頭說:「姑娘言重了,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才是。」

  邵芸琅不好留在這裡,忙說:「那我二人先告辭了。」

  「姑娘……」徐母叫住她,明顯是有話想說,不過最後只是笑笑沒說話。

  邵芸琅心領神會,保證道:「夫人放心,我二人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

  其實她覺得說出去也沒什麼,母子相見,就是最苛刻的御史來了也說不出什麼來。

  徐良美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時記不起來在哪聽過。

  他重新打量著這兩個小姑娘,一大一小,小的明顯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長相昳麗,儀態端莊,不知犯了什麼錯被送到這裡來。

  但從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出落魄來,仿佛只是來山中度假。

  這份從容的氣質像極了他那位出身極好的好友。

  等那二人離開,他對母親說:「娘,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徐應達病重,沒幾日可活了,您回家吧。」

  徐母聽到這個消息無動於衷,也許年輕時還對丈夫有過期待,但這些年早看透他了。

  「知道了,過幾日我就回去,徐家長輩都不在了,總要有個人替他辦喪事。」

  徐良美嘴角微微勾起,笑著說:「您放心,我會將他的身後事辦的風風光光的。」

  「你啊……」徐母看著眼前斯斯文文的兒子,感慨良多,如果不是她無能,她兒子本該長成清風霽月的疏朗公子,而不是小小年紀就懂得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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