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州岢村

  「故人吶！」這下可把男人激動壞了，「我馮毛毛不知多久沒見過故人了，我從村子裡逃出來後，就再也沒見過咱們州岢村的人了。」

  男子迎著裴棠梨向寨子裡走去，原本齊齊站在前方的手下們也都識相地為他們讓開一條路。

  「老老老老...老大！」那個禿頭男人提著刀從人群中跑了出來，「宰宰宰...」

  他每結巴一個字，裴棠梨的右眼就跳一下，她心裡忍不住的發毛。

  宰宰宰...莫不是想宰我？

  「對！宰幾頭豬好好慶祝慶祝！」男人大呼一聲，人群頓時喧鬧起來，叫好聲不絕於耳。

  「呼~」

  裴棠梨長舒一口氣。

  嚇死爹了，差點真以為遇上食人族了呢，不過這兒距離京城也不遠，應該不會真的吃人吧。

  

  「毛毛。」裴棠梨依舊裝瞎，「有鴨沒？」

  「鴨？」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男人幾乎是驚呼出聲，連嗓音也變得尖細起來。

  他湊近裴棠梨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問：「哪種...鴨？」

  「當然是有長長的鴨脖的鴨！還有什麼鴨！」

  裴棠梨目瞪口呆，想看清馮毛毛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卻不敢聚焦，只得看著不遠處人手裡舉起的火把。

  馮毛毛連連點頭，「啊哈哈哈，我還以為什麼呢，有！有有有！」

  「傻蛋兒，殺鴨子去！」

  被喚作「傻蛋」的禿頭男人估摸著是老大一開口，就忘了自己原來想要說什麼，邁著短腿便屁顛屁顛地向後廚走去。

  「二丫啊，咱們老鄉許久未見，趕緊回寨子裡好好絮叨絮叨啊！」

  裴棠梨循聲轉過頭，這才看清楚馮毛毛的長相。

  那叫一個...粗獷。

  頭髮一看就是許久沒有清洗過，油得那是鋥光發亮，簡直是簇簇分明，梳子留過的齒痕也是過分的清晰；眉毛長得濃密但雜亂無章，乾裂的嘴巴四周一圈都長著看著就扎人的鬍子。

  嗬，她終於找到比雲舟還黑的人了，回去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雲舟！

  「這個...毛毛啊，其實我就是不願意相信咱們村子裡的人都死絕了，我就覺得除了我以外肯定還有別人生還。」

  笑話，這麼多男人，不說危險，臭也得臭死了，還有那個禿頭的，他那麼能流鼻涕還拿手擦，那做出來的飯能吃嗎？

  她邊說邊遠離馮毛毛，手還在空中胡亂摸索。

  「我今日不過是路過此地借用一下茅房，竟能有幸遇見故人，我已得償所願，心愿也得以了結，就不留下叨擾了。」

  裴棠梨見馮毛毛默不作聲，便也不敢再耽擱下去，一步一挪地朝道上走去。

  「天色已晚，林中有餓狼，二丫你若是貿然前去，怕是剛入樹林就會被狼群包圍，明日剩下的，就只剩骨頭了。」

  「切。」

  裴棠梨冷哼一聲，毅然決然轉身：「阿毛，扶我進去。」

  越往裡走，越能感受到毛毛寨真是寨如其名。

  每個人身上都穿著起毛的衣服，這些男人也大都留著滿嘴的鬍子，就連房屋也都破破爛爛，像穿了十幾年起了球的毛衣。

  馮毛毛將裴棠梨帶進了一個還算是整齊乾淨的房間，扶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們看什麼看，是太閒了嗎？」

  他喝退了站在門口圍觀還互相推搡說笑話的手下：「你們把衣服穿好，坦胸露乳的讓人家姑娘看了多不好！」

  「可是她是瞎的啊。」

  人群中有嬉笑聲傳來。

  馮毛毛一腳朝那人踹了上去：「你有沒有禮貌啊，我馮毛毛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不是！不是！」那男子穿著一件類似於背心樣的上衣，胸毛外露，好不辣眼。

  「哎呀我的媽。」裴棠梨扭過頭不忍再看，她可不想一天下來上吐又下瀉的。

  眾人見寨主動了真格，便也不敢再造次，趕忙退下。

  一時之間，就只剩下了馮毛毛和裴棠梨二人。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裝瞎。

  這群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照顧殘障人士的好人。

  「二丫，我從小就和你哥哥形影不離，可是我每次去你家，你都往我身上扔泥巴。」

  馮毛毛給裴棠梨到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手裡。

  裴棠梨哆哆嗦嗦接過，直接將茶水打翻在了地上。

  「嘶~好燙！」她站起身甩甩手，便開始不停地朝自己的手吹氣。

  這茶不說有沒有毒，看那茶杯杯口一圈黑色的不明物體，也覺著實在是不乾淨。

  「你沒事吧。」馮毛毛貼心地拿了手帕給她，不過那手帕看起來破破爛爛，黢黑中微微透出些被掩蓋了的粉色。

  「不用不用，我自己隨便擦擦就行了。」

  裴棠梨連忙拒絕。

  「那我重新給你再倒一杯。」

  「不用！」裴棠梨直接拽住了他的衣角，「我真不渴。」

  馮毛毛被她這敏銳又精準的一抓給整懵了：「你的眼睛...完全看不見嗎？」

  裴棠梨狡辯：「我從前什麼也看不到的，後來有幸遇見位高人，這才能勉強看出些輪廓來。」

  「原來是這樣啊。」

  馮毛毛也沒再給她倒茶喝，自己反倒提起茶壺對著茶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裴棠梨尷尬笑笑，慶幸自己剛才沒喝那杯茶水。

  「唉...」馮毛毛看著裴棠梨渙散的雙眼，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若是你哥哥還在，現在一定比我長得壯。」

  「是啊。」

  「若是咱們州岢村沒有遭此變故，我們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是啊。」

  「對了二丫，你是怎麼從村里逃出來的，之後又遇到了什麼變故，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是啊。啊...啊？」

  馮毛毛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她的側臉，就算她不看向他也能感覺得到一道雷射快要穿過她的腦殼。

  「我...」

  這不即興創作嗎？誰不會啊！

  「我...啊啊啊啊！」裴棠梨剛要說些什麼，就好似受了什麼刺激般不停地搖頭。

  「我不記得...我記得...啊！」

  裴棠梨尖叫一聲，白眼一翻暈了過去，正正好趴在了桌子上。

  這招，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