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姐夫
2024-09-01 01:41:43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沒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吃獨食。
她跟著李元緒往回走,一邊啃著兔腿,一邊含糊地說他,「你就不該將那個油紙包拿進去。」
李元緒回頭一眼,目光落在她油膩的嘴上,忽地問她,「這兔腿腥不腥?」
「不腥,」謝蘭若實誠地道,「這兔腿酥香入味,肥而不柴,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
「現烤的兔腿不趁熱給你拿進去,你試著放涼了再吃,看看它腥不腥。」
李元緒進到營帳,背對著她將錦袍脫下來,甩手扔在了屏風上,換了身寬鬆的中衣出來。
「倭寇進犯,這附近的漁民都往山上逃,就這幾個山頭,野菜都被挖光了,哪裡還看得見一隻兔子的影子。」
「那這野兔哪來的?」
李元緒沒好氣地看著她,「深山老林,獵戶都畏而止步的瘴氣嶺里。」
謝蘭若頗有些承受不起他的這番盛情,「至於麼,就一個兔腿,被你說成了我吃不起的樣子?」
她嘴裡撕下一塊肉,跨坐在竹椅上,耍橫道:「大不了以後還你。」
他被那一聲「姐夫」叫得心緒難平,又被她這麼一擠兌,見這人死沒良心的,他說話的聲音都硬了起來:「要還就拿給我。」
謝蘭若看著被啃了一半的兔腿,都吃進嘴裡了,他還跟她要回去,登時被他給激怒了,「知不知道為了這隻烤兔腿,我得罪了多少人?」
「你去把老薛頭哄好,這兔腿就還你。」
她張嘴咬下一大口肉,手裡晃著個見了骨頭的兔腿在那裡示威。
他明明氣上了頭,又被她這混不吝的樣子,給弄得笑岔了氣,「行,你去把那個老頭子哄好,這事就這麼算了。」
謝蘭若橫了一眼過去,「剩下的兔肉呢?」
李元緒默默地看著她沒說話。
「一隻野兔去了四條腿,剩下的兔肉不得弄一個乾鍋送過去,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她將兔腿塞嘴裡,眼神盯著他不放。
「在伙房,早就被分光了。」他也是沒想到,後面還有這麼多事。
謝蘭若無力地躺倒在行軍床上,「李元緒,你信不信老薛頭燙好了一壺酒,就等著你把乾鍋兔肉送過去?」
「你這是讓我在虎口奪食,老薛頭就這一個饞嘴的毛病,心眼又小,他指不定得記恨我到什麼時候,你這是在將我往死里整。」
李元緒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以後別叫我姐夫。」
「怎麼,又不能叫了?」
要不是之前他求著她,她才不會勉為其難地叫他一聲「姐夫」。
他望向她的眼神紛繁複雜,「想想你手裡的烤兔腿,得罪了這麼多人,你承不了這份情。」
謝蘭若登時就惱了,這人怎麼這麼反覆無常,逗著她戲耍時,讓叫的是他,如今嫌麻煩了,不讓叫的也是他,敢情這事還隨著他的喜好,將她耍得團團轉。
「姐夫——」
她挑事地喚了他一聲。
李元緒僵僵地站在那裡,這句話無意挑破了一個出口,讓那壓抑的暗藏的情愫得見天光,他的眼裡風起雲湧,伸手拽過她的衣襟,就將她整個人從行軍床上提拉了起來。
謝蘭若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拉進的距離,往前蹭一蹭,她就能磕到他的鼻子。
她扔掉了手裡的兔腿,雙手攀在他肩頭,試著往外推,「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你再叫一聲試試?」他隱忍地威脅著。
「不叫,以後打死我也不敢這麼叫你。」
李元緒頹然地鬆了手,她跌回到行軍床上,看他陷在了某種情緒里出不來,極度痛苦著,她也不知道這話怎麼就刺激了他,把他傷成了這個樣子。
這事肯定和六姐兒有關。
可她從來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這般發作又是為何?
李元緒沉默著走出了營帳。
謝蘭若將地上的兔腿撿起來,吹了吹灰塵,浸在茶水裡泡乾淨,復又吃了起來,如今天天吹海風,喝口魚湯都不容易,她還能吃上兔腿,怎麼能就這麼浪費了。
賈道士、金鞭子和斧頭孫動作麻利,一天之內就將裝有白蟻的鐵盒綁在了馬船的軸承上。
李元緒派裴軼領航五十艘馬船,去往川渝,將戍衛營的將士接回來。
他們上午從渡口出船,最遲傍晚也該回航了。
謝蘭若站在渡口,往深海處瞭望,暮色漸晚,遲遲地沒有望見帆船的影子,她的心事漸沉,隱隱地擔憂著。
一手交船一手交人,就怕突生變數,川渝軍將他們圍困在渡口,這事就難辦了。
每次遇到棘手之事,李元緒都是交給裴軼去處理,他也許不怎麼相信這個人,毋庸置疑的,他從未懷疑過這個人的能力。
謝蘭若這麼想著,越發地肯定裴軼能將所有人帶回來。
「大當家怎麼還沒回來?」斧頭孫滿臉憂愁地看向了金鞭子。
「快了。」金鞭子這話說得沒一點底氣。
賈道士沒他倆這麼沮喪,他倒是想得開,「想想烏山寨被圍追堵截的那幾年,哪一次不是大當家坐鎮,我們才可以死裡逃生?」
「再往後想想那個黃道吉日,戍衛營一回來,趁著川渝軍還沒有起兵犯事,得趕緊把小娘子娶進門,不然這戰事開打,猴年馬月才是個頭,小娘子不得跟人跑了?」
成親一事最為要緊,斧頭孫也不和他們計較搶日子這事了,「這親事得緊著辦。」
「大當家這事要是辦妥了,就是隨了我一份大禮,拜堂時,我要請他坐到高堂的席位上。」
「我和阿英無父無母,也得請大當家坐到高堂的位置上。」
謝蘭若打斷了他們的美好憧憬,「有船駛回來了。」
深海盡頭,返航的沙船乘風破浪而來,海風鼓起的風帆,像勝利的旌旗在招搖。
海岸上的士兵歡呼雀躍地跳了起來,謝蘭若在一片歡騰里,極目向船上望去。
近了,她看清三艘沙船上滿滿當當站著的全是人,松出一口氣,她也跟著歡呼起來,朝船上招手,在渡口跳了起來。
裴軼站在船頭上,一眼就在人群里將她挑了出來,看著那個歡騰的人,身體裡的那一處缺口,被填塞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