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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臨時起意

2024-09-01 01:37:03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一陣猛咳,拿繡帕掩住了嘴,一副氣喘微微的樣子,試圖遮掩她適才的「彪悍」。

  長公主沒覺出什麼異常,簪子斷了正合了她的意,「母后,饒是我再怎麼胡來,也不敢違抗父皇的旨意,把這門親事給退了,如今謝家六小姐執意不肯嫁,國公府也不能強娶了人進門才是。」

  太后娘娘夾在中間受氣,臉色越發地難看,這時殷軾站了出來,他穩持著聲音,擲地有聲地說著:

  「外祖母,謝家六小姐是我未過門的妻,外祖父御賜的這門親事,不能不作數。」

  「此事怨我,這幾年忙著偵破大理寺的陳年舊案,耽擱了婚事,母親一向不管內宅事務,難免在提親時出了差錯。」

  「我斷然不會娶中書舍人的嫡女為側室,「他說這話時看向了謝蘭若,聲音明快地說著,「十里紅妝,明媒正娶的只有一個妻。」

  這些話說得極為妥帖,令謝家老夫人寬慰了不少。

  謝蘭若不是養在深閨里不諳世事的嬌小姐,三言兩語的好話休想唬弄得了她。

  若他真的有心,何故拖了這麼些年都沒有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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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如此刁難於謝家,無非就是要逼著謝家主動退掉這門親事,國公府折騰出這麼大的陣仗,他不可能不知情。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如此強娶於她?

  謝蘭若覺得他藏著極深的城府,她看不透這個人,下意識地便要避開他。

  「殷小公爺,髮簪已斷,再不復從前那般模樣,如何還能再續前緣?」

  殷軾上前兩步,探著她的眼色,用著極輕極緩的語聲說:「你……這是還在怨我?」

  四兩撥千斤。

  聲音雖小,該聽見的人還是聽見了,太后娘娘和老夫人相視一眼,不知笑得有幾分真心,反正長公主是急得差點背過了氣。

  倆人站得極近,謝蘭若看見他眼裡明晃晃的挑釁,一下醒過神來,饒是她執意地要退掉這門親事,他便越是要和她對著幹。

  誰叫她明明掰得斷簪子,還在他面前故作嬌滴滴地裝柔弱?

  謝蘭若忽然問了一聲,「殷小公爺,你身上帶的是何種香囊?」

  「瑞麟香。」

  殷軾取下腰上的纏枝花鳥紋香囊,遞了過去。

  他一開始不明白她意欲何為,在她打開那個香囊,捻出幾株瑞麟香的粉末時,立時喘息了起來,好似胸口壓著一塊巨石,她急急地呼不上氣,臉色緊緊地繃著,煞白如霜。

  她這是喘疾發作!

  老夫人奔了過來,甩手扔掉了她手中的香囊,將人牢牢地攏在懷裡,直直地往軟榻上帶,「六姐兒,有祖母在沒事兒,別怕,祖母不會讓你有事的。」

  太后娘娘當即喝道:「一個個地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傳召太醫!」

  紛亂的腳步聲響徹在廊道上,殷軾卻猶自站在那裡,望著她漸漸平緩的呼吸而無動於衷。

  她故意當著他的面發作,太后娘娘原先對她的喘疾不甚在意,如今親眼見了,哪還敢輕易地將她嫁給他?

  殷軾被人擺了一道,偏偏他還上當了。

  屋檐落下的雨水,淋漓地下個不停。

  謝蘭若由太醫把了脈,飲下一碗濃稠的湯藥後,便躺在偏殿的暖閣里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遲暮時分,她睜眼便看見賢妃坐在麒麟交椅上,靜靜地守著明爐上的一壺水開。

  「娘娘,你怎麼在這裡,祖母呢?」

  「祖母陪太后娘娘去聽雨閣賞雨,我聽宮人說你喘疾發作,便急急地趕了過來,還好太醫說你無甚大礙,不然非得嚇死我去。」

  賢妃穿著一身散花水霧紫煙裙,從廣繡里掏出一個蠟封的褐色小瓶罐,問了她道:「這是什麼?」

  謝蘭若眼神迷離地看著她,「什麼?」

  「從你身上搜出來的天竺葵花粉,你打小就對這些乾花過敏,身上帶著這些瓶瓶罐罐做什麼?」

  謝蘭若被抓了個現行,她還有理了,「娘娘,你這是明知故問。」

  賢妃上手揪住了她的胳膊,扭麻花似地擰了起來,「還嘴硬,為了退掉這門親事,連命都不要,喘疾都給自個兒安排上了,你說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

  「五姐,疼——!你先鬆手。」

  「這會兒知道錯了,下次還敢不敢再犯?「

  「不敢!」

  「諒你也沒這個膽。「

  「五姐,求你了,松松松鬆手!」

  賢妃這才甩開了她的胳膊,目色嚴厲地看著她,「你做事再不能這般不顧後果了,萬一喘不上氣一命嗚呼了怎麼辦?」

  謝蘭若揉著胳膊,小聲地囁嚅著:「我有分寸,斷然不會害了自己的命。」

  她在翻看殷軾的香囊之前,便用指甲劃開了天竺葵瓶罐的封蠟,散出少許氣味後,便藏於籠袖裡的密閉瓶里。

  賢妃見她總是不聽勸,早晚得惹出大禍來,不免憂心道:「你以為耍的這些小伎倆,騙得過大理寺少卿的眼?」

  「他的眼毒著呢,」謝蘭若望著頂上的月白色珠紗帳,悠悠地放空了眼神,「聽說他斷案如神,不然怎麼得了個鐵腕青天的名號?」

  「我這麼做,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寧死也不嫁進他的國公府里。」

  賢妃上手就抽了她兩下,打得她直往被褥裡頭鑽,「動不動就要死不活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祖母怎麼活,你讓三叔三嬸的後半輩子怎麼辦,你讓我以後依仗誰苟活下去?」

  謝蘭若被抽得肩膀火辣辣地疼,躲在被子裡一個勁地低頭認錯。

  賢妃見她這般頑劣,心道她要真的是個男兒郎,那該有多好。

  雨聲漸歇,檐上的積水滴滴地往下墜,砸在青石板上,濺起一地細碎。

  空青打著一盞八角明黃宮燈,領著謝蘭若往宮門外走去。

  行至半路,烏雲沉沉地壓低著,風灌走廊,滿院飄散著風雨欲來的土腥味。

  空青見悶著的雷雨又要砸落下來,忙拿起芙蓉團花繡的油紙傘,撐到了謝蘭若的頭上,「小姐,要不要去水榭台上避一避雨?「

  她的話剛落地,豆大的雨點便劈里啪啦地砸在了傘面上。

  「把燈給我,你撐著傘,我們快些過去。」

  謝蘭若一手掌著宮燈,一手拾起裙裾,趟著雨水匆匆地走進了水榭亭里,她還沒來得及整理儀容,便聽見有人喚了她一聲:

  「謝——謝……家六小姐?」

  她挑起宮燈往前照去,暈黃的暖光里,還沒來得及故作嬌弱,她就這麼直愣愣地撞入了李元緒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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