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踏平南陵

  就在剛剛，周姝忽然想明白了。

  眼下的南陵，她當然是不能去也去不了的。但，她去不了還有霍懷瑾啊。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霍懷瑾跟她的目的是一致的，都要直面正德帝，都要踏上南陵。

  很明顯，不論是從人數還是從成功的機率上，手握霍家軍的霍懷瑾都比她成功的概率高上太多。

  既然如此，何不主動加入？

  「霍將軍，我定會全力以赴的助你！」周姝發自肺腑，「只求將軍能在踏平南陵之後，讓我見到欽天監就好。」

  霍懷瑾的眉梢微微一動。

  

  踏平南陵，她還真敢想真敢說。

  不過，這話倒是出奇的順耳，甚至只聽聽，便叫人心情大好。

  「說的不錯。」霍懷瑾點頭，「踏平南陵，甚好。」

  周姝的渴望簡直能溢出來，「那霍將軍，什麼時候出發？你還等什麼？正德帝剛剛到達南陵，人心不穩，而霍家軍此時風頭正盛，是派兵攻打的好時機。將軍何不乘勝追擊？」

  「將軍可還需要檄文？」周姝甚至準備提筆，「不如我也給將軍寫一篇？」

  這話怎麼聽怎麼順耳，但只要一想到她的身份，霍懷瑾便覺得有幾分說不出的違和感。

  這親生的女兒給對手出謀劃策，就盼著快點幹掉親爹親人，這都是個什麼樣百年難遇的場面？

  「檄文倒是不用了。」霍懷瑾清清嗓子，「此時還不是攻打南陵的好時候。」

  周姝的失望顯而易見，「為何？霍將軍從未有過敗績，更何況在民間甚是有威望。將軍的隊伍不論走到哪兒，都有百姓主動開門相迎，甚至主動送糧食送衣裳。此等地利人和，將軍還等什麼？」

  「姑娘不也漏了個天時？」霍懷瑾乾脆反問。

  「霍將軍是從未有過敗績，不過那是在西北。西北有平原有沙漠也有峭壁，風大幹旱，將士們練的都是旱地里打仗的法子，但南陵卻不一樣。南陵水多，水上的打鬥也不少。在這一方面，霍將軍的將士們有天然的劣勢。何況南陵位於太昌江附近，易守難攻，不能輕易冒險。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宮裡不過是個空殼，而要造戰船，要花費極大的音量。」他說了這許多話，又問：「這些問題姑娘都能解決嗎？倘若解決了，再來談後續不遲。」

  周姝張了張嘴，無法反駁霍懷瑾的話。

  霍將軍的將士們戰無不勝是常識，可霍將軍的將士們不擅長水戰同樣是現實。

  她喉嚨愈發乾澀，「是有一些辦法可以緩解在船上的難受，不過……」

  霍家軍如今恐怕連像樣的戰船都沒有，要這辦法有什麼用處？

  竟是遙遙無期了。

  周姝如被雷暴和冰雹摧殘過後的小白菜，就連頭髮絲都透著萎靡，她無精打采的立在一旁，臉上和眼底的自信鋒利，已經盡數破碎。

  瞧著她這樣，霍懷瑾皺了皺眉。

  她難過什麼？

  自己身為霍家軍的將領上且不失望難過，她又懂什麼！

  霍懷瑾撇開眼，只當沒看到。然而她黯然低頭的模樣，卻跟刻進了臟腑之間一樣。

  這讓他心底涌動的衝動更多，他脫口而出：「姑娘就沒想著要找旁人嗎？」

  這句話沒頭沒尾，然而說出口的瞬間，霍懷瑾卻如醍醐灌頂！

  他在說什麼？

  衝動什麼？又計較什麼？

  他竟然想讓她找自己！

  但，這絕不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霍懷瑾放緩了語氣，「這世上，並非就只有欽天監一個人懂這本書。」

  周姝眼底的希望騰然而起，「還有誰？」

  「還能有誰？」霍懷瑾也問。

  「咔擦」像一道驚雷一般瞬間劈進了周姝的腦海里，那些被她從前忽略不在意的東西，統統在腦海中原樣的復原！

  霍懷瑾講過的關於正德二年的故事，關於為什麼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自己的身體已經換了芯子。

  「我竟然這麼糊塗！」周姝罵了句，又猛地抬頭，「霍將軍！」

  她用上平生最甜的聲音，最諂媚的語氣，「霍將軍，你大人有大量，不如……」

  那話出口之後，霍懷瑾有那麼短暫的後悔。他好像有些不對勁，竟然會下意識的關注一個女人的喜怒哀樂。

  這種感覺之前從未在霍懷瑾的身上出現過，很新奇，然而卻並不叫人討厭。

  在心裡將這感覺抽絲剝繭，霍懷瑾的語氣慢了一些，「不如什麼？」

  周姝頓了頓，將『不如你教我』這話先在舌尖上滾了一遍。然而這話卻又實在是有些不識臉面，霍懷瑾什麼身份？憑什麼教她？

  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周姝又著實不想放棄，她狠狠心咬咬牙，「將軍收徒嗎？」

  「我吃得少學得快，還能為將軍衝鋒陷陣，不如將軍考慮考慮？」周姝殷勤備至的開口。

  霍懷瑾沒言語，只是靜靜的打量她。

  眼前的女人，似乎每一次見都有不同。

  東宮起火那夜，她從氣窗逃生，明明是極其危險的場面，她卻跟婢女談笑風生，還有心思罵人。

  但很快被發現之後，她便開始變臉。

  阿諛奉承，言辭諂媚，就如同天下最普通的世俗女子。

  但很快，她便又變了形象。

  強硬的，軟弱的，瀟灑的，猶豫的。但不論怎麼變，她都足夠吸引人的目光。

  甚至……霍懷瑾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聲，就連自己也要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心思起伏，眼底的平靜跟著漾起了漣漪，顯出幾分異樣的光彩。

  周姝被看的只皺眉，不死心的又問了句，「霍將軍當真不考慮收徒？」

  「本將從不收徒。」霍懷瑾道，「不過……姑娘若是想學這本《星樞》，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事關如此重大之事，周姝側耳傾聽。

  「姑娘如此真心真意的想學，那就……」霍懷瑾專注的看著她。

  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漾著異樣的神采，叫人甚至覺得周遭的黯淡都被壓下去幾分，俊美的面龐生出冷色的輝光。

  被這麼幽深靜默的看著，周姝心跳加快，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