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濯吾纓

  「休要胡言！」馮駙馬怒指著亂說話的那人道，「你是何用意？！」

  剛剛說話那人縮回了人群中，不再開口。

  馮公主眼睛一眯，問：「三王呢？他現在在何處？」

  「殿下方才的確離席更衣，不過片刻工夫。」馮駙馬陰沉著一張臉道，「殿下有諸侍衛環身侍奉，燕王亦作陪同，多的是眼睛看著，絕無此可能。」

  「駙馬這時候還是不要做好人了。」馮公主冷笑道，「生性好潔，在座的除卻三王又有何人？況且京中誰人不知三王手段，先前自徐州歸京時隨身攜兩枚人首，這難道不是他曾做出來的事？」

  本書首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是非曲折自有公道。倘若公主提從前事，可從前誰又乾淨？」馮駙馬丟下這句話後便偏過頭去，不再理她。

  馮公主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喚出幾名守衛，決定還是將此事上稟皇帝。

  隨後她又嘆氣：「阿純看到不知有多難受。」

  裴澄練癟癟嘴，扭過頭去。

  李星儀十分不安，丟下裴澄練後與長樂來到一邊，問：「殿下究竟在何處？」

  長樂臉也白了，只好答道：「您離開之後，那李二小姐便被送回來。只是先前用的迷藥有些多，一直昏睡不醒，殿下便去瞧了一眼，又吩咐了些事…至於燕王妃，奴是真不知發生何事，但殿下絕不可能殺她。」

  「我自是信得過他。」李星儀說，「可我信並沒有用，我只看到有人殺人，卻並未看清那人面孔。倘若我出面，反而會將調換新人一事暴露，屆時不僅無法替殿下開脫，恐怕罪名還會多加一重。」

  長樂道是：「殿下要我護著您，您絕對不能衝動行事。」

  李星儀自然明白。

  即便她想要舉證，可她的確不曾看清楚兇手是誰，若貿然站出來，只會給蕭瑧添麻煩。

  而她不能再成為他的麻煩。

  不多時，槐園入口一陣人頭攢動。

  「是他們！」

  「殿下來了！」

  循聲而望，簡王蕭瑧與燕王蕭純信步而至。

  眾人主動避開，讓出一條直通屍首的道路來。

  李星儀盼了許久，如今正見著他，眼神一直在他周遭轉——他果然換了衣裳，來時是一身青黑，如今卻換成了濃紺色外袍。

  他常常更衣，她是知道的，有時出了汗，或是蹭了一點兒灰塵都要重新換一套新衣。

  李星儀有好些話想同他說，可惜現在場合不對。

  燕王蕭純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死狀可怖的妻子，嘴唇剎那間便白了。

  而蕭瑧本就長了張不近人情的臉，不笑時更甚。在看到屍首之時，忽然便笑了。

  本就覺得簡王是兇手是人，見他這麼一笑，更是篤定了這個想法。

  馮公主沉聲問：「老三，你笑什麼？！」

  蕭瑧的眼神掃過在場所有人。

  「笑你們中有些人急得跳腳，竟想出這樣下作的法子。」他扯了扯嘴角道。

  馮駙馬走到他跟前，說：「臣等已派人稟報陛下，在此之前，沒有人敢胡言亂語。」

  蕭瑧卻不領他的情，只是略過他面向所有人，道：「今日來馮府，不過心血來潮。如諸位所見，孤下場更衣。燕王妃橫死與孤脫不了干係，只是燕王叔雖與孤同去，卻一直在廊下徘徊等候，期間府中諸人可見，所以此事與他無關。」

  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這是什麼意思？承認自己是兇手了麼？

  「當真是你所為？！」馮公主尖聲道，「海棠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能，怎麼能…」

  「是與不是，再多解釋又有何意義？」蕭瑧表情淡漠地望著她，反問道，「你們既已認定是我，若我說不是，可會信我？」

  皇后生的三個兒子中，馮公主最恨眼前人。

  她恨他是正統皇家血脈，恨他從不開口喚她「姑母」，恨他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好好…既然如此，那休要怪我不客氣！」馮公主怒而回身，「我兒大婚，幸得諸位賞臉來我府上。三王狠虐，眾目睽睽之下竟做出如此暴行！」她指著蕭瑧道，「若是懼怕三王報復，哪怕不開口，對我亦是恩情；而我今日定入宮求見陛下，若陛下派人來查，還望諸位能替我做個人證！」

  「公主若是打這番主意，直接稟了陛下派人拿下我便是，何必將別人拖下水。」蕭瑧看著她冷笑。

  馮駙馬不動聲色地擋在馮公主跟前，輕聲對蕭瑧道：「殿下先回王府，此間事臣一人處置便可，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

  「交代？如何交代？」蕭瑧平靜地看著他，問，「孤洗脫不了罪名，一走了之豈非是小人行徑？擺明是衝著孤來，避而不戰倒不如迎難而上，這點擔當孤還是有的。」

  李星儀心中為他著急，卻也無可奈何——這時候倘若她再跳出去，恐怕連他派人將新人擄走這件事也會暴露。那時馮公主必然震怒，新仇舊恨加起來一起算，那殿下可真的要遭殃了！

  李星儀當即將裴澄練拉到一邊。

  「這可怎麼辦…」裴澄練急得團團轉，「人真的是三哥哥殺的？小啞巴，你不是看清楚了麼，你快去告訴他們真相呀…」

  「我若出面，只會讓事情更糟糕。」李星儀扶著裴澄練的雙肩道，「你現在聽我的，回家去找你爹，要快，知道嗎？」

  裴澄練懵懵懂懂，卻是知道父親的話是極有份量的，當下便轉身回家去搬救兵。

  裴澄練前腳剛走，馮駙馬這邊便開口了。

  「臣雖與殿下立場不同，可到底不是莽撞之輩。殿下沒有理由殺人。」他對眾人道，「為證殿下清白，還請諸位先留在府上，待陛下派人來後再做打算。」

  旁人只覺得麻煩，李星儀的心卻提了起來——若是派人來一一查驗，自己豈不是會被人發現？到時只會更加拖累蕭瑧。

  眾人站在槐園中，望著蕭瑧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竊竊私語。

  只有蕭純上前，將妻子屍身拿布裹了，打橫抱起後慢慢離去。

  蕭瑧目送叔父離開，轉而望向馮公主等人。

  「此事稟報宮內，想來還要等上一等。」他再次開口，目光掃向李星儀所在之處，「天公不美，風雪摧人老。若要讓諸位女眷陪同未免太過失禮。」

  馮公主哼了一聲，轉而對女眷們道：「請隨我去室內等候。」

  李星儀緩步跟在馮公主等人身後，離開前望向蕭瑧。

  只見他輕輕對自己比了個口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