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寵必亂
2024-08-31 22:10:19
作者: 阿長
馮公主沒有封號,因她同當今天子並無血緣關係。
她的父親原是先帝麾下先鋒將,因替先帝擋了致命一箭身死戰場。先帝憐她幼年失怙,而自己膝下又沒有女兒,索性將她接入宮中撫養。待其成年之後,先帝將徐州一帶賜予她做食邑,又讓她下嫁給當年京中才貌雙絕的貴公子馮雪擁。雖未有公主之名,卻有公主之實,因此人人尊稱她為「馮公主」。
然而常為人所道的卻並非是馮公主夫妻,卻是他們唯一的兒子馮翊。
作為公主和駙馬唯一的兒子,馮翊自小便備受寵愛。只可惜父母不和,馮公主便去了徐州封地。馮翊常往返於元京與徐州之間,又得父母親憐愛驕縱,久而久之被慣出了一身的臭毛病:頑冗愚劣其一,性情暴烈其二,狎妓好色其三。
如今馮翊剛過十八歲生辰,這個年紀的貴族男子該是定親的時候,與他自小交好的禁軍副統領慕容梟比他大不了幾歲,卻已經成了親又和離,只有他和簡王尚未娶妻。
不過,簡王凶狡乖張,馮翊走馬鬥雞,在京官員中但凡有適齡女子的人家都對這二位避之不及。
李星儀也只是道聽途說,畢竟別苑日月長,總有外頭人的議論傳進來。
京中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的人中,最讓別苑女子有好感的便是太子蕭琰。
太子殿下與簡王等人作對比,無論身份還是人品都好似高出那些人一大截,久而久之便成了神話。
若是沒有當初的遭遇,李星儀也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當朝太子跟前,還能與馮公主愛子一起從皇后尊口中說出來。
如今的她是太子妃嫡妹,恐怕早有些風言風語傳入京中。馮公主愛子心切,縱然李家的名聲差些,可再差又怎能差得過她兒子馮翊?何況太子不曾納妾,十幾二十年後的李星儀便是皇后的妹子。人往高處走,屆時便再無人說馮翊什麼孬話。
李星儀暗道馮公主果然是個會打算盤的——外地來的媳婦好拿捏,若是不知道馮翊從前的名聲,自己的確再合適不過。
皇后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先頭還疾言厲色地警告她同太子走遠些,而後知道馮公主的心思不單純,索性讓她借診病出去避一避。
這一舉動,恰好正中了李星儀下懷。
她真心實意地拜別了皇后,退出顯陽殿後回了西閣。
昨日皇后在顯陽殿設宴為簡王洗塵,然而不知為何簡王卻未出現,想來應是為被削了爵位一事而心生怨恨所以拒絕出席。
李星儀在西閣內用了膳,這些事也是聽侍奉她的侍女初盈慢慢講來的。
「陛下對簡王殿下不滿已久,常說殿下『謀略居上,才智超人。然驕矜縱恣,常有異心』。」初盈替李星儀卸妝時道,「若二小姐早來幾個月,說不定還能見著陛下訓斥殿下…」
李星儀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顏姿姝麗非常人——果然,女子還是打扮後更為出彩。
初盈知道她開不了口,所以敢將這些事情同她說——這兩日初盈已經摸清了這位李二小姐的脾性,瞧著她像是朵高嶺之花,實則平易近人。只是有時候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常常自己坐在窗邊發愣。
初盈伺候完李星儀,正為她鋪床之時聽到顯陽殿的方向有些喧鬧。
見李星儀面上多了絲迷茫,初盈笑道:「應是簡王殿下今日也未來,娘娘便撤宴賞給宮人,眼下他們正在謝恩呢。昨日也是這樣,娘娘等到快亥時,殿下依然不肯過來…」
李星儀心道:一個謀略居上、才智超人之人被父親褫了爵位封號後定然自覺十分難堪,縱然他是最受皇后寵愛的幼子,爵位也有可能會在某一日恢復,然而此時此刻他的面子上依然是掛不住的。
李星儀打了個哈欠後便上了床——像簡王、馮翊這樣的人物,縱然從雲上跌下來也頂多是跌到另一塊雲上,同她這樣真正在泥濘中的人區別太大了。這是別人的家事,自己少操心別人多操心操心自己才是。
李星儀這麼想著,窩在床榻內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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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次卯時不到,宮人們已經早起打理好了宮內的一切事務。
李星儀惦記著皇后說過的話,這次沒有再偽裝,而是直接起了個大早打算去太醫署尋人。
收拾好後已經到了卯時,李星儀惦記著何雁遲他們或許會早早地出宮,便催著抬輦的宮人緊趕慢趕去了太醫署。
太醫署剛打開門,李星儀便鑽了進去。在看到左側的拱門後方才想起——眼下一時半會兒下不了雨,自己出來得匆忙,正好將要還給那青年的紙傘落在西閣內,便又錯過了一次還傘的機會。
不過她也沒想太久,畢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沒過多久,何雁遲與許松意二人將採買用的牛車牽到太醫署門口。
倆人正要核驗一下採買單,此時許松意突然扭扭捏捏地捂住了肚子。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何雁遲關切地問。
許松意面上一陣白,蹙眉流汗地道:「哈…昨晚上蹬了幾次被子,自打起床後便一直跑茅廁…」
「快去吧。」何雁遲有些嫌棄地揮手趕他,「我就在這裡等會兒你好了。」
許松意感動地望著他,頭也不回地扎去了茅廁。
「真是懶人屎尿多啊…」何雁遲望著許松意的背影笑著挖苦他道。
許松意走後,何雁遲為了節省時間,便一個人驗單。
里里外外對了兩遍之後,一陣秋風灌進何雁遲領口中,令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而手中的採買單子卻被這陣風吹散開來。
何雁遲忙蹲下身去撿四處散落的單子。
撿完之後的何雁遲正要起身,然而一錯眼卻見太醫署門外停著一列儀仗,細看像是顯陽殿的人。
恰好許松意一身輕鬆地從茅廁走出來,淨了手後來尋他。
何雁遲看著那列儀仗疑惑地問:「李二小姐今日怎麼來得這樣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