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一方
2024-08-31 22:09:18
作者: 阿長
皇帝沒說話,只是拿了本書去看。
「本宮倒是記得這位醫丞。」皇后接了話來,「他不僅醫術了得,好像是太醫署年歲最高的?」
許醫丞道是:「趙大人已至耄耋,德高望重,醫術高明,便是臣等也常向他討教。」
皇后又看向李星儀。
「趙醫丞年歲大,又無兒無女,脾氣怪得很,又是個不怕死的,除了陛下旁人難以請得動他。」她頓了一下後繼續道,「你若是不嫌麻煩,便跟著許醫丞去一趟,讓他替你瞧瞧病,出了診方便再不勞他,你覺得可行?」
李星儀點了點頭。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皇后又笑,「跟著許醫丞去吧,若誰難為你,儘管回來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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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儀巴不得能趕快離開。
她超帝後二人行了個禮,便隨著許醫丞離開了顯陽殿。
待她走後,皇帝的書本才放了下來。
「您瞧著像不像?」皇后出聲問。
皇帝嗯了一聲,略有所思地道:「她同她母親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
皇后知道他沒有把握的話不會講,便也沒怨他賣關子。倆人默契地放下了這個話題,又聊去了幾個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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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儀隨許醫丞離開了顯陽殿。
因她身份尷尬,便未乘輦,選擇與許醫丞步行去太醫署。皇后知道她心思玲瓏,也沒有堅持,只是讓兩個顯陽殿裡的宮人與他們同行,算是護著她些。
許醫丞知她啞,便自言自語似的同她說話,既緩解了尷尬的氣氛,又不會讓她太難堪。
「二小姐既然來了宮中,便可以放下心,同趙醫丞好好看病便是。」說到這裡,他突然笑了一下,「趙醫丞雖然脾氣怪些,可人卻是不差的。他無牽掛在身才得以潛心鑽研醫術,如此一來對二小姐來說倒是好事了。」
李星儀點點頭,客氣地笑了一下。
許醫丞瞧她展顏,也跟著笑了下。
「二小姐倒與傳聞中不大相同。」他道,「我瞧著二小姐倒是十分好相與。」
許醫丞說話十分客氣,李星儀卻是聽在心中的——之前的那位李二小姐怕是名聲不怎樣好,否則這位太醫署的醫丞斷然不可能知道她好不好相與。
太醫署的人同別的官員大有不同,這些人要麼祖上便是青囊世家,子孫後代都入太醫署為官;要麼是平民百姓,常行走於鄰里鄉村之間行醫救人的。
這兩種無一例外地都是經過太醫署層層考核選拔而出的頂尖人才,比之尋常官員少了幾分名利場上的浮躁,多了幾分鑽研醫術的沉靜。
李星儀既已決定照著那位李二小姐的路子查清自己究竟為誰所害的事實,便知自己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怯懦——東宮別苑裡的那個宮婢已經不復存在,如今的她是太子妃胞妹李星儀。
她既決心要做李二小姐,便不能讓從前卑弱的做派影響自己。可她同高門世家出來的女子終究是不一樣的,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暴露自己原來的身份。
思及此,她將頭顱抬高了些,仰起下巴對著前方,儘量做出一副倨傲模樣。
她朝許醫丞淡淡一笑,示意他繼續帶路。
許醫丞見她態度忽然間扭轉,也只當是這位李二小姐不喜別人議論她從前之事,便沒有說話,帶著她繼續前行。
中宮距離太醫署路程算不得近,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條便是直入太極殿,從太極殿向東出雲龍門向北行至太醫署。因太極殿是天子行登極、立儲等大事時召見群臣之地,平日裡是進不得的。
第二條路便會經過式乾殿,也就是太子與太子妃目前的居住之所。
李星儀抬頭望向式乾殿那側黑黑沉沉的宮牆,青磚皂瓦是魏宮的象徵。
然而就是這樣壓抑的皇宮,當初的她們卻是擠破了頭想要進來伺候。
做慣了人下人,但凡有一絲能觸到雲端的身份都不會放過的。
只是她還未能進宮便險些被人溺死在河中,不知那人有沒有想過她竟陰差陽錯成了李二小姐,如今自由出入魏宮不在話下?
李星儀暗暗攥緊了拳頭,兩腮因憤懣而微微鼓起,絲毫沒有注意到式乾殿外有幾名宮人匆匆步行而來。
在經過他們時,那幾名宮人遠遠地見到他們,半蹲了身子行禮。
許醫丞道了聲請起,李星儀也抬了抬手,示意她們起身。
「咣當!」
一隻鎏金銅盆突然砸在地上,發出嘈雜刺耳的聲響。
眾人望去,見那走在最末的宮婢正愣愣地瞧著李星儀。
「星…」那宮婢雙眼蓄淚,顫著嘴唇及小聲地喚道,「…星儀?!」
李星儀看清楚的她的臉,心中大震,「小荻」兩個字險些脫口而出。
這是她在東宮別苑時唯一的朋友荻花,沒想到竟然也進了式乾殿伺候。
東宮距離魏宮說近不近,可說遠也並不遠。她在別苑做了兩年浣衣婢,同吃同住的便有三人,不可能認不出來她。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碰到從前認識的人。
她只覺得血液漸涼,心口狂跳,擔心眼前人下一句便會揭開她的真面目,將還未來得及報仇的她打入無底深淵。
「式乾殿的人若皆是這般不守規矩,還不如直接鞭死,省得日後在太子殿下跟前也這般失儀。」此時有人突然出聲,只見是李星儀身後的顯陽殿宮人上前一步,望著眼前被不慎打落的銅盆道。
式乾殿為首的那名宮人拽住荻花,狠狠地朝她面上扇了一巴掌,又扯著她一同跪倒在李星儀裙下。
「這賤婢是別苑選派來的,禮數還未學周全,便只做些粗掃活兒,不曾想今日卻衝撞了貴人。」那人連連叩頭道,「求貴人網開一面賜她個不死,奴等願做牛做馬為貴人差遣。」
中宮來人知李星儀口啞,而往日裡的脾氣算不得好,倒覺得她們這是在難為她,冷笑道:「你倒是護短,只可惜死不死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一個宮婢竟也敢當面直呼李二小姐閨名,你們哪裡是禮數未學全,分明是僭擬犯上、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