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20
2024-09-02 18:16:29
作者: 野以
沈宗瀚平日裡的脾氣再怎麼好,被這麼一堵,火氣直冒,有些不愉快道:「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為何要讓別人服從。」
思慮到沈枝意在一旁,他稍微往下壓了壓,繼續道:「既然見面了,那就同我好好聊一聊,阿肆,你先去別處待一會兒。」
「我……」
唐毀沖她一笑。
「那我走了。」
現如今的世道太平了不少,一是因為沈枝硯還活著,二是因為橫空冒頭的唐毀,三是因為從未露面的龍膽軍隊。
盛元還算有些底氣。
「唐深又從西域找來十幾位姑娘,夜夜笙歌,三日便花出去上千兩黃金。現如今他是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啊,你說你要篡位,唐毀,我敢把女兒交給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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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瀚已經很多年沒有干預過朝政了,就算是進言,也只跟幾位隱退的老臣提過幾句,等酒醒後,他就自己踱步回家了。
旁人只道:「向來敢說敢做的人,居然也會變得沉穩。」
其實不然。
先皇和新皇,後者實在學不會對事不對人。
善惡利弊,唐深實在權衡不出來,他只知道,誰要是反抗,誰就是逆臣。
而沈宗瀚有妻兒,他也沒有辦法堅定不移地走正道,便只能待在家裡消愁,雙鬢花白。
「前些日子見過徐老太尉一面,今非昔比,滿臉愁容,身子也如搖搖欲墜的落葉,他一走,整個桐丘都要出事。徐方玉前幾年在朝堂之上公然反抗,光是這一點,唐深袁邵就有千萬個法子要回擊……話便至此,你也好好想一想。」
唐毀嘴角動了動。
「吃了你的魚,就讓阿肆跟我回去吧。」
「沈枝硯與西域有往來,您知道嗎?」
湖裡泛起漣漪,一圈又一圈的暈開。
「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學究,他現在與我已經是對岸的人了。謀朝篡位,改朝換代,我並沒有對任何人隱瞞,倘若到時候沈枝硯有意阻攔,該殺我便殺。你如今將阿肆帶回去,沈夫人鐵了心要將她嫁給同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是福是禍,是對是錯,該如何評判呢?」
沈宗瀚聽明白了話里話外的意思。
「你一定能護住阿肆?」
他異常認真,沒有一絲的猶豫。
「能。」
沈宗瀚看向遠方,他如今滿腦子裡只有唐毀的那句話。
與西域有往來。
「天下紛亂,何人才是明君。」
唐毀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我們走吧,別讓阿肆等太久了。」
歷代的新皇登位,謀略實力,野心膽量緊密相關,全部加在一起,才能覆滅王朝。
唐深與唐毀,一個依附於他人,傀儡一般,一個無所畏懼,直接將謀反都說了出來。
還真的是活久了,什麼性子的人都能見識到。
遠峰還帶著霧氣,這個圍獵場是皇家特地請人算好的地方,山清水秀,現在看過去,頗有一種蓬萊仙島的幻境感。
沈宗瀚將手負於身後,邊走邊道:「倘若阿肆果真不想離開,我便不再強求。至於阿硯的事情……一面之詞,我無法定奪。」
「您與丞相也算是摯友,或許他知道些什麼。」
「唐毀,你又知道些什麼呢?」
聰明人之間打啞迷,實在過於可笑了。
唐毀也不隱瞞,直接道:「沈枝硯假死之事,全是由定國公拿的主意,據我所知,定國公全心全意支持先皇,自然也會幫扶沈枝硯,畢竟當年歸德大將軍這個稱號,也是先皇拉起來的,定國公愛屋及烏罷了。」
他頓了頓,又道:「先皇治理天下的功績,世人皆知,定國公又如何會忍受現如今的長安?沈枝硯與西域勾結,沒有憑證,我是斷然不會在您面前張口的。如此這般,當初定國公是可以不管沈枝硯的……我之前也覺得,是因為沈枝硯手裡有龍膽軍隊,所以定國公才會出手相助,可這幾年我才有預感,龍膽軍隊或許早就已經出問題了。沈學究,既然您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詞,不如就去問問丞相,沈枝硯到底有沒有同西域勾結,以及定國公為何要救他,救了之後又為何躲躲藏藏。」
其實徐老太尉提過幾次,來來回回差不多一個意思,無非就是朝廷中的走狗需要人去暗中調查,這才讓沈枝硯隱匿在暗處。
全是從定國公口裡說出來的話。
唐毀自從上回見過這三個老頭坐在一起喝茶後,當晚就讓人去查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丞相,徐老太尉,一個尚且還能在朝堂之上有些威嚴,另一個即使遠離長安,也還有桐丘做為靠山。
定國公與這二位也有些交情,幾十年來來往往的,到了白髮之時才相見恨晚。
「我心裡已經有數了。」
沈枝意一直站在不遠處,時不時往這邊看。
「您放心,盛元遲早是我的。」
「唐弋回來了。」
「是。」
多事之秋,徒增煩惱。
沈學究大步往前,笑著向沈枝意走去。
「還怕我們打起來不成?」
「阿爹臉色黑的,還以為是在審犯人呢。」
這就開始護短了?
「看來你是不想跟我回去了。」
「那阿娘如今是怎麼想的,依然要我嫁給沈枝硯嗎?阿爹,我們一起長大,除了兄妹之情,別無其他,這些您都是知道的呀。」
「得得得,我說什麼了嗎?你不想嫁便不嫁,在這裡激動什麼。」
沈枝意看了眼唐毀,確認道:「阿爹是站在我這邊的?」
「終身大事,我自然聽你的,畢竟以後與他過日子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唐毀不耽誤他們倆說話,自己走開了。
「阿爹,你別為難他,我不是被關在……」
「你哥哥是不是走彎路了?」
沈枝意變得謹慎起來。
「啊?」
「你們這次去南詔,阿硯做了些什麼。」
她弱弱問道:「阿爹這是何意?」
「你與阿硯的關係如今變得十分糟糕,我想應該不只是因為婚約這件事吧。」
沈宗瀚沒指望能從她這裡問到什麼,立馬換了臉色,笑道:「魚在哪兒呢?還真沒有吃過在荒郊野嶺烤的。」
荒郊野嶺……
「阿爹,這是皇家的圍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