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敲打

  天光破曉，朦朧的曙光一點點驅散太和殿屋脊上的暗影，陽光照耀在金瓦琉璃頂之上，金光燦燦，耀眼奪目。

  殿內，文武百官按品階依次列站，所有人屏住呼吸，殿內落針可聞。

  龍椅之上，建元帝將手中奏摺「啪」一聲扔在案上，緊繃著的面上露出一絲譏諷，「兩年時間，九江鐵礦私自開採了近百萬斤，百萬斤啊，這是個什麼概念！去年全國上下鐵礦產量總共不過千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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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調查結果，從臨川到九江，再到徐州，上上下下涉案官員多達二十幾人，他們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勾結，結黨營私。而朕，對於此事卻毫不知情。」

  「朕的御史台，掌糾舉百僚，肅清朝列！朕問問你們，朕養你們這些人有什麼用？你們都是瞎子，是聾子嗎？！」

  「臣有罪，請陛下降罪——」

  話音尚未落地，一眾御史台的官員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頭皮緊貼地面的同時瑟瑟發抖。

  「有罪？」

  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建元帝眼神凌厲，「事情發生了再來請罪，朕就算摘了你們的腦袋又有何用？」

  一聽這話，大殿之上還在站立的朝臣同時躬身，齊聲道：「請陛下息怒！」

  額頭上冷汗直冒，細汗凝聚在一起匯成汗滴落下，御史大夫葉大人心臟砰砰直跳，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在這凝滯又沉悶的氣氛中窒息時，高台之上傳來的話讓他得以喘息。

  「都起來吧！朕要是摘了你們的腦袋，恐怕要被諫院的人說成是庸君昏君了！」

  話音一轉，建元帝威嚴的聲音在殿內迴蕩，「但要是早有下次，你們就趁早辭官回鄉養老吧，否則，朕怕控制不住自己。」

  「謝陛下！」

  打著哆嗦從地上站起，葉大人腿腳發軟，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虛汗。

  面色放緩，建元帝看向站在朝臣前方的蕭景塵與蕭雲笙，目光讚許，「老二和老三這次差事辦的不錯，重重有賞，這件事的後續朕就交給你們了。」

  大皇子蕭英叡目光一閃，用隱晦的眼神斜覷兩位弟弟一眼，垂下頭掩蓋住眼底的陰沉之色。

  二人頷首：「兒臣領旨，多謝父皇！」

  「嗯！」

  建元帝點點頭，接著看向底下眾人，「眾卿誰還有奏？」

  大臣們互看一眼，不約而同低下頭裝啞巴。

  今日陛下明顯心情不佳，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自己往上撞，就算有事也可以等明日再奏嘛！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周予安側邁一步出列，手中呈上一道摺子，「臣有事要稟報。」

  建元帝揮揮手，許敬忠碎步接過摺子轉交給他。

  趁著陛下看摺子的功夫，周予安揚聲：「這是之前上報給陛下的孩童拐賣案最新調查結果，臣通過案犯的口供查到運送被拐孩童的船隻，順藤摸瓜一直查到了南地……」

  「好！」

  建元帝將摺子看完，龍心大悅，開懷道：「周少卿此事辦的很好，大理寺卿季臣之前就一直在朕面前誇你處事沉穩，聰穎機變，辦事得力，合該賞你！」

  眾大臣眼觀鼻鼻觀心：陛下想賞便賞吧，用不著搬季大人出來，我們都懂！

  季臣：臣是經常誇獎予安，可是臣好像沒有在陛下面前誇過吧，我誇了嗎？好吧，我誇了。

  「賞什麼呢……兵部左侍郎前些日子告老還鄉，你去補了這個空缺吧！」

  「臣謝主隆恩！」

  散朝後，大臣們三三兩兩朝殿外走去，周予安被賀喜的官員圍在中間。

  「恭喜周大人連升四級！」

  「以後還得請周大人多多關照！」

  「諸位大人客氣！」

  一一點頭致意，周予安一貫清冷的眉眼透著疏離，眾人知他脾性，悻悻閉嘴，告辭離去。

  「嘁！」

  一個剛入朝的小官嫉妒的眼紅，不屑的撇撇嘴，小聲嘟囔：「不就是仗著家世好嗎？年紀輕輕連升四級，那些諫院的怎麼不阻止陛下？」

  「閉嘴！」

  他的頂頭上司聽到這話，從後面踢了他一腳，小聲喝罵道：「你有幾顆腦袋也敢質疑陛下的決定，家世怎麼了？連升四級怎麼了？那是他們周家應得的，別說諫院了，朝中近乎一半的人受過他周家的恩惠。」

  「你也是科舉出身的，你難道不知道當初推廣科舉正是採納了周老大人的意見？」

  「學生知道。」小官揉了揉屁股，低頭認錯，「學堂讀書時，夫子總會讓我們記著周老大人的恩德，這些學生不敢忘。學生就是……眼紅……」

  「世上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輩不在少數。」上司嘆口氣，看著前方人身姿筆挺的背影，「小小年紀能坐上如今這個位置，絕不是靠周家遺澤那麼簡單，如果覺得他年紀小便輕慢於他，要小心啊！」

  「予安——」

  見眾人退去，落在後方的陸晏舟咧著嘴嬉皮笑臉，從後方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恭喜呀！周侍郎。」

  周予安蹙眉，抬手撥落他的胳膊，冷聲道：「這裡是皇宮，你還穿著官服，能不能有個正行，小心御史們參你一本。」

  「參唄！我才不在乎那些整日子吃撐了沒事幹的老傢伙！」

  陸晏舟撇撇嘴，他自小在軍營里混慣了，對於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言官沒什麼好印象。

  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話音一轉：「剛剛陛下在殿上發火之時真是嚇到我了，我還以為今日御史台那幫傢伙慘了呢！」

  「不會，陛下不過想藉機敲打敲打，畢竟次事可大可小，真要論起來頂多是個失察之過。一下去了二十幾個官員，若再動了御史台，恐怕朝廷會有動盪。」

  「這樣啊！」陸晏舟若有所思，「我看你像是有心事，還以為你在為這事發愁。」

  周予安緩緩搖頭，「我在想拐賣一事。」

  「你還在想那些未找到的孩子？最早被拐的孩童失蹤已經有兩年之久，現在能找到大半已經是幸運了，你盡力了，別太難過！」

  「不僅是因為這個，那個所謂的先生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周予安抬頭望向前方，目光深遠，「我總覺得這件事背後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