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獻計

  「怎麼，顧小旗想當逃兵了？」陸庭川語氣沒有什麼波瀾，甚至還帶著點笑意。

  「將軍，咱們要拿下的既然是整個許州，何必局限於那一座城呢？」

  「你是說，圍？」陸庭川笑笑，「這個對策我們已經商討過了，可你想過沒有，我們也沒有足夠的物資支撐長時間的圍困。」

  顧槿看向正在低頭研究堪輿圖的陸庭川，在燭光的掩映下，少年將軍的五官顯得格外深邃，與初見他時相比似乎更俊朗了。

  「你過來看。」陸庭川朝她招招手，指著許州地界給她看：「大軍現在的位置在汝南和許州交接的中間位置，許州西邊是山地，我們確實可以從西、南兩面圍困。「

  「可是徐將軍還未拿下東邊的陳州，不說漓軍在城內囤積的糧草，他們完全可以從東、北兩面輸送糧草補給。」

  「我們，沒那麼多時間······」說到最後，陸庭川聲音有些重。顧槿看得出，他的壓力很大。

  

  「那我們的兵馬，可還能支撐新一輪的攻城？」

  過了很久，陸庭川才開口：「不能······」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試試吧，將軍。」顧槿接過陸庭川手中的圖紙道：「漓軍有糧，咱們就劫。糧倉不會建在城內，咱們從側翼繞過，先劫了城外的糧庫，讓漓軍無糧可吃。」

  陸庭川點點桌子提醒她：「搗毀糧倉最快、最安全的辦法是火攻，而非劫。」

  回想起瘦弱的石頭和面無光彩的許氏，顧槿很認真的對陸庭川說：「漓軍在我們來之前三番五次掃蕩過周邊村鎮，百姓家裡已經沒有餘糧了。」

  「將軍，我希望，咱們劫下的糧食可以分發給百姓們。不然，他們很難熬過這個冬天。」

  她自然也知道，搗毀糧倉放棄火攻的話，就會面臨巨大的難度，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可是天下久旱，糧食吃緊，雖然最終決策不是她能左右的，可她還是不忍心看著好好的糧食就這麼毀於人禍。

  見陸庭川沒有應答，顧槿接著說：「我們不必耗費大量的兵馬在攻城上，直接繞到北面去，拿下村鎮和漓軍運送補給的路，運送糧草的隊伍長且散，不會派大軍押送，來一批我們劫一批！」

  陸庭川聽得有趣：「怎得還像個強盜一樣。」

  雖說顧槿的主意還有待商榷，但陸庭川的眼神已經漸漸看向東邊的地圖上。若依她之計，東邊雖得不到應援，倒是也可以採取這樣的思路。

  只是顧槿想得太過簡單，兵力有限，現在大軍整在一起還好，漓軍輕易不敢異動。一旦大面積分散，被察覺就有全軍覆滅的風險。

  再者，東邊有徐勝達接應倒是不必擔心，可一旦切斷了北方的補給路，漓廷再派來大軍，擒王軍分散的兵力就很難抵擋。

  這些東西，陸庭川沒有對顧槿說。從周邊村鎮下手，這一計策確實是一個新的思路，具體怎麼部署還得再仔細斟酌商議。

  「好，你的計策我會仔細想想。」想到在渝州府時顧槿的獻計，陸庭川笑笑：「若這次你的計策又得用，顧小旗又要立大功了。」

  話說到這兒，顧槿自然知道她該退下了，忍不住又提醒陸庭川一句：「將軍，民心向背，是決定咱們能否制勝的關鍵。」

  「好！」陸庭川答應的很是鄭重。

  「屬下告退。」

  於陸庭川來說，今晚又是挑燈夜戰的一夜。

  一連三天，軍中都沒有發出什麼調令，顧槿身上的傷口都結痂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想法破產時，收到了上面派發的攻城令，時間就在明日。

  傷雖還沒好全，已經不影響顧槿日常的行動了，是以她也接到了命令——因為帳篷是單獨的，百戶還特意派人來說。

  反應最大的不是顧槿，是嚴旭。在顧槿還沒去百戶營帳參加戰前部署的議事時，嚴旭就怒氣沖沖找上了王治。

  「百戶既然答應我，消了顧槿的軍籍，把她調回來繼續做軍醫，怎得還派她上前線去？」

  王治有些尷尬，只能硬著頭皮說：「我問過那小子，他說自己還能適應，可以堅持······」

  嚴旭肺都要氣炸了，背著手在營帳里轉了幾個圈圈，扔下一句「背信棄義」，氣哼哼的走了。

  摸摸自己的鼻子，王治暗戳戳想，雖然沒辦到答應嚴旭的事，可自己還稱不上背信棄義吧，畢竟顧槿自己都沒說他不幹了啊。

  事已至此，嚴旭還能如何？調令已下，顧槿不去的話就要當逃兵處理，到時候自己又該怎麼為她開解？

  這邊嚴旭著急上火，而顧槿早就回到小旗隊給大伙兒做戰前動員了。

  距離上次攻城已經過去了五天，幾個小伙兒的狀態也調整得差不多了，近日的對戰練得有模有樣。

  「我希望大家能夠一起全須全尾的回來，不說殺敵多少，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

  「還是像上次一樣，大家相互照看，不要被敵人帶著與其他成員分散得太遠。」

  「還有，不要懼怕，柿子都挑軟的捏，在戰場上一旦露怯就等著變成別人的軍功吧。」

  軍號傳來，顧槿該去見百戶了，臨走前她最後向眾人交代一句：「把你們的槍尖都磨磨，越鋥亮越鋒銳越好！」

  十個小旗隊長齊聚在王治帳中，被嚴旭罵了一頓的王百戶深深看了顧槿一眼，還是忍不住問她：「顧小旗，能堅持下去嗎？」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問得顧槿莫名其妙，還是如應答領導一般保證道：「百戶放心，屬下能堅持。」

  王治點點頭，開始說起次會議的重點：「這次攻城，咱們是佯攻，但是氣勢一定要足。」

  「盾兵人手有所增加，投石器也多趕製了幾個，但即便是佯攻，各位心裡也要有數。」

  「一定要跟戰士說保全自身，但更多的就不能透露半分。如有動搖軍心者，軍法處置。」

  「明白了嗎？諸位。」說到最後，王治的聲音格外嚴厲。

  「明白！」

  「很好。」王治嚴肅的聲音響起：「之所以把佯攻的消息告訴你們，是因為，這回咱們渝州府出來的戰士就排在盾兵身後······」

  盾兵身後，意味著他們是登城牆的第一梯隊，弓箭、滾油和腦袋大的石塊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上一回顧槿還在慶幸他們排在隊中靠後的位置，而現在，能不能活著下戰場成了未知······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嘹亮的軍號就響徹營地。

  大軍集結，攻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