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寒酸的安嬪

  小允子走後，玉容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便出現兩人四目相對的模樣。

  玉容坐起身，只見外頭雪月融融，宮殿的獸頭在雪月交光下黑影更顯巍峨。

  披上斗篷，提著六角防風走馬燈，玉容出了安寧宮的宮門。

  松鬆軟軟的雪踩下去發出令人心神愉悅的聲音，也讓人覺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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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個月還在車水馬龍的高架橋，沒日沒夜蹲點寫八卦是常態，誰知一瞬間到了耕織的古代，而且和一個小太監有了牽連……

  一陣陣不真實襲來，玉容自嘲想著，別人穿越不是和皇帝就是和王爺，怎麼輪到自己就成了和小太監糾纏不清了。

  小允子有情有義，對自己極好，可惜是個太監……

  想著想著，玉容不自主走到了後宮深處。

  哦豁～迷路了！

  玉容不是本尊，不記得宮裡道路，隱約抬頭瞧見前方宮殿寫著竹青宮三字，方知是賢妃的宮殿。

  從前竹青宮叫采青宮，賢妃為了紀念和皇上在竹林相遇，請旨改成了竹青宮。

  已是子時，竹青宮燈火俱滅，連守門的宮女都昏昏欲睡。

  不欲驚動旁人，玉容輕手輕腳從宮門繞過去，誰料卻拐角處卻撞到一個女子。

  玉容連連道歉：「對不住。」

  那女子受驚，惱怒問道：「你是哪宮的？深夜在此意欲何為？」

  或許因為天冷，那女子穿得嚴嚴實實，頭上帶著黑紗斗篷，看不清楚面容。

  聽那聲音頗為沙啞，玉容連藉口道：「嬤嬤，我是安寧宮顧玉容，因深夜不能入眠，特去御膳房討要一碗安神湯。」

  御膳房玉容去過，在宮裡西邊，路過竹青宮還說得過去。

  那女子低低嗯了一聲道：「我是淑妃宮裡嬤嬤，給大皇子熬藥的，你既然有事，便去吧。」

  淑妃宮在旁邊不遠。

  玉容行禮離開，那女子也飄然離開。

  拐彎走出幾步後，玉容突然轉身，一抹熟悉的竹葉梅花味在鼻端縈繞。

  賢妃獨有的香味？

  竹青宮依舊黑暗，玉容自嘲的搖搖頭，必定是幻覺。

  若真是賢妃，不帶宮女出去踏青懷舊還罷了，但宮中又怎會不留燭火？又怎會說自己是淑妃宮中嬤嬤？

  回到安寧宮後，玉容收斂心神歇息。

  第二日，收拾安嬪省親的物件。

  經過冷宮之劫，安嬪窮得叮噹響，別說像樣的禮物，就連打賞下人的銀子都沒有。

  玉容將十幾兩銀子，托阮媽媽換成綠豆大的銀珠，勉強湊了一小袋，再取了前幾日順嬪送的綢緞，做了十幾個錢袋子，也算是回府省親一場。

  比起榮妃的場面，安嬪算是寒酸到了極點。

  省親那日，吉時一過，眾嬪妃焚香禱告天地，又遙謝了太后和皇帝後，方啟程各自回府。

  當玉清門緩緩開啟，玉容居然有小鳥回天地的感覺。

  安嬪坐在肩輿上，非常不滿，連聲抱怨道：「為何她的肩輿八人抬，我的只有四人抬？」

  玉容懶得回答，大姐，你說為何？

  人家是正二品的妃，你是正五品嬪，多幾個人抬有什麼稀罕。

  玉容打起轎子的簾兒一角，只見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在前頭緩緩而行。

  肩輿前頭，一對對龍旌鳳，雉羽夔頭，又有十幾對太監宮女銷金提爐，焚著御香。後頭是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更有一隊威風赫赫的御林軍，盔甲鮮亮，手中持戟跟隨，一派威嚴景象。

  玉容放下帘子打量自家，安嬪加自己，肩輿裡頭一個包袱，後頭兩個御林軍侍衛。

  不知道的還以為押送犯人。

  安嬪惱怒道：「這麼回去，還不得被孟府看輕了？你給想想法子，咱們回府不能落了下風。」

  玉容：……

  我只是一個宮女，我想什麼法子？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榮妃那頭的陣仗，我拿什麼想法子？

  「她是妃子，肚子裡頭又有皇嗣，爹必定高看她忽略我。」安嬪扯著帕子發狠，「我不管，你得替我想法子。」

  行，行，行。

  再難的任務，也要迎面而上！

  玉容出主意道：「主子同榮妃一樣，是奉旨回府省親的，咱們氣勢上不能輸了。」

  先支楞起來。

  安嬪連忙點頭道：「你說得對，都是奉了皇上的聖旨，咱們哪能先自己矮下來。」

  玉容道：「主子是嬪位，外頭也得稱呼一聲娘娘，主子別一口一個我啊我的。」

  本宮兩個字，聽起來就很有氣勢，為啥不用？

  安嬪有些猶豫：「我被降為才人分例，又剛從冷宮出來……」

  「那也是嬪位娘娘。」玉容揮手決定了，「主子頭抬高些，下巴挺些，本宮兩個字拖長些。」

  安嬪還是有些氣虛：「可是……這禮物……」

  賞賜的東西太少，兩廂對比，明眼人一瞧便知兩人地位高下。

  玉容拍了拍胸：「主子放心，有奴婢在，咱們不會輸陣仗的。」

  或許是玉容往日戰功過於彪悍，有了她的保證，安嬪重新自信起來。

  「本宮瞧著，榮妃這儀仗也不過如此。」

  玉容：蛤……？

  自信就像突如其來的龍捲風。

  安嬪哼了一聲，開始鄙視榮妃：「聽說貴妃娘娘是由皇上親自陪同省親，御林軍就有上千人跟著，太監宮女上百人伺候，宮中的奇珍異寶跟不要錢似的往朱府送。榮妃比起來算什麼！」

  玉容道：「貴妃娘娘的娘家便是太后的娘家，如今朝廷大事皆是太后定奪，自然禮遇厚些。」

  這規格，皇后省親也不過如此。

  安嬪嘆了一口氣：「本宮的澄兒，聽說也跟著貴妃一道省親回府了。」

  玉容佯裝清點包袱，不敢點頭，不敢說話，不敢動作。

  怕你亂發任務啊！

  肩輿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穩穩停下來，應當是到了孟府。

  或許是近鄉情怯，安嬪深吸了一口氣，身子有些打晃。

  玉容鼓勵：「主子穩住。」

  問題不大。

  只聽外頭洪亮的聲音響起：「臣孟鍾祥攜全府迎接榮妃娘娘等回府省親。」

  一群男男女女跪在路邊叩拜：「給榮妃娘娘請安。」

  安嬪的氣勢突然被奪去，含淚顫抖。

  「我在父親口中個姓名都沒有，便是那個等字？」

  玉容忙安慰道：「主子先別自己亂了陣腳。」

  鑾駕裡頭，榮妃端坐儀態萬千，低低說了一句。

  宮女麥冬上前道：「免。」

  早飛跑過幾個太監來扶起孟府眾人。

  版輿抬進大門，入儀門往東去，到一所院落門前，有執拂太監跪請下輿更衣。

  十幾對太監整齊排著，兩個宮女伺候榮妃下肩輿。

  整個過程，全然沒有人關注安嬪。

  安嬪緊緊握著肩輿扶手，不斷顫抖：「我就不該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