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沉默與爭吵

  天色漸暗，蟲鳴聲起。

  螢火蟲般的火光緩緩點亮蓮花村，四周一片寂靜，茅草屋內的低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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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永年和陳永良回到家時，堂屋的方桌上已擺滿菜，並盛放著八碗糙米飯。

  陳永良本覺得這是一場簡簡單單的工作，但看到這桌飯菜後，又覺得好像在餞行，心中苦澀油然而生。

  李蟲娘眼眶微紅坐在一旁，陳永興坐在她身旁，兩人沉默不語。

  陳永年看了幾眼，出了堂屋，看著灶房裡的萬柒柒和王氏。

  兩人一邊忙著手中的活，嘴裡不停說著話，相互甚歡。

  這種畫面從未出現過，卻是陳永年日日盼著的一幕。

  如今看了，不知是感動，還是即將離別的難受，讓他心口泛酸，怪難受！

  一陣風吹過，灶台燃起的煙朝萬柒柒撲面而來，夾著鍋里的熱氣，又嗆又熏，讓她睜不開眼的咳嗽起來。

  若不是萬柒柒連吃了幾天的藥，她真會懷疑是不是溺水後還沒好。

  這具身體比想像中嬌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妥妥千金小姐的做派。

  連續咳了好幾聲後，萬柒柒覺得握住的鍋鏟好像被另一隻手抓住。

  她睜眼一看，不知何時，陳永年已到跟前。

  「你翻兩下，我去歇口氣。」萬柒柒將鍋鏟的主導權交給陳永年，迅速離開灶房。

  流動的風吹了好一會兒，她才從被嗆中回過神來。

  她回頭看著灶房發呆。

  灶台柴火搖曳的火光，映在兩個忙碌身影中，將他們臉上的神情呈現出來。

  陳永年淡淡的憂傷，王氏的不舍，全部映在了萬柒柒眼中。

  這段時間她試著讓自己接受這一切，卻始終覺得自己像局外人。

  她看得太清楚，不管做什麼都是理智的，包括這次瘟疫的選擇。

  她忘了，陳永年是她的丈夫，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如果真的出事，今後孩子便是沒有父親的人。

  她忘了，陳永年是王氏的兒子，經歷過瘟疫摧殘的她，要將兒子送進感染瘟疫的人群中，再次感受到瘟疫帶來的痛苦，該有多難受？

  她忘了，陳永良還小，才15歲，在現代還未成年，還是個學生，可現在卻要冒著感染的風險去對抗瘟疫。

  面對即將進入瘟疫人群的親人，她始終沒有那種難受，覺得一切都是為戰勝瘟疫。

  片刻後，陳永年喊道：「娘子，直接出鍋嗎？」

  「對，盛出來就好了！」萬柒柒順口回答，她默認了陳永年喊她娘子了！

  最後一碗菜出鍋，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堂屋，借著微弱的油燈，能看到今晚的菜非常豐富。

  大家坐下，只有萬柒柒帶著兩個小孩在吃飯，其他人看著沒有動筷。

  萬柒柒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李蟲娘身上，「你不吃，肚子裡孩子總得吃。也有快六個月了吧？郎中都在疫區，萬一有個好歹……」

  她沒將話說完，刻意停頓一下，夾起菜放在李蟲娘碗裡。

  李蟲娘心中還有氣，不想理會萬柒柒，卻也覺得她說得對。

  賭氣歸賭氣，不能餓著肚子裡的孩子，更不能讓自己有危險。

  想著，她也不管禮數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王氏嘆息一聲，「吃吧！吃飽。晚些我備些吃的，你們帶進去吃。」

  陳永良急忙道：「娘，你不必操勞，陳里正說了，會有人負責吃食。」

  「狼多肉少，你能吃到什麼？」萬柒柒眼皮也不抬，「現在又是饑荒又是瘟疫，在裡面能吃到米湯已經很好了！」

  陳永良癟了癟嘴，低下頭。

  他就想讓娘多休息，不要操勞，大嫂怎麼說這些，這不是讓娘擔心嗎？

  陳永年接著萬柒柒的話，「里正說了，隔兩天家裡可以有人去送吃的。」

  「先吃飯，等吃完再說。」萬柒柒知道現在大家的心情很複雜，她也一樣，她比任何人都不想死。

  但古代很多東西落後，只能靠現有的東西去改變。

  她已經在商城兌換了一些補給，如果家裡有人有感染的預兆，及時制止，而她也會想辦法把藥加入陳永年和陳永良帶的食物中，增強兩人抵抗力。

  雖說大家心情複雜，但這頓飯吃得還算安心。

  村子西林大壯家可不理想，大吵大鬧起來。

  「林大壯，你要敢去，我今日就撞死在這！」

  「撞！你撞！你就算撞死，我也要去！」

  林大壯和父親林有田鬧得不可開交。

  其姐林招娣和其母錢氏，一人拉著一個，將兩人分開。

  兩人平靜下來，還沒說兩句話，立馬又吵起來。

  「你們夠了！能不能不吵了，我去死行吧！」錢氏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唰」的一下涌了出來，「你們死了，我也不活了！」

  兩人這才慢慢平靜下來。

  林有田上前，欲將妻子扶起來，卻扶了個空，只留下兩隻手懸在半空。

  他看兒子將錢氏扶起，癟了癟嘴，「娘子，我們家就大壯一根獨苗，你也不想他去幫什麼忙吧？那裡全是感染瘟疫的人，要是他也被感染了，我們怎麼活！」

  林大壯不認同道：「爹，要是瘟疫蔓延，我們都活不了，我去幫忙還能知道情況。」

  林有田被林大壯一句話激怒，吼道：「去什麼去，其他人去就行了，你去湊什麼熱鬧？」

  「陳永良也去了，他家大哥也去了，我們家好歹也要去一個！」

  「他家有三個男丁你不知道？陳永年還有兒子，你有什麼？」林有田越說越氣，「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他大嫂是村子裡臭名遠揚的惡人，你跟他玩在一起會被帶壞！」

  「哪有？有良哥人很好，而且……他大嫂看起來也不壞……」林大壯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怕爹聽清楚真的會打他。

  之前雖然聽說陳永良的大嫂很壞，但最近陳永良說他大嫂變了。今日在廣場上看見陳永良大嫂，他也覺得跟之前不一樣了，看起來挺好的。

  「你說什麼？你居然說萬氏好？」林有田氣上心頭，「你這個兔崽子，我今日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話音落下，林有田抓起竹竿，一棍便往林大壯身上抽。

  林招娣在這時候攔在林大壯麵前，竹竿落在她背上，直接將人打倒在地。

  「三姐！」林大壯立馬將人扶起。

  「大壯，乖，這次聽話，不要跟爹吵了好不好？」林招娣滿臉淚痕。

  林大壯的手一頓，委屈道：「三姐，怎麼你……」他記得三姐最支持他了！

  「我替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