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星軌交錯故人來

  太醫來的時候是白天，胤礽比起頭天晚上已經克制許多。

  那隻手墊著塊布巾自帳子裡伸出來，太醫越診臉色越差，診脈的時間比平時長許多。胤礽本來不算十分在意，此刻也不由得冷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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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太醫收回手，很久沒說話，大抵是在組織語言。胤礽等了他一分鐘，最後拍桌道：「猶豫什麼，有話何妨直言。」

  太醫苦笑了下：「也沒什麼別的，總之就……好生養著吧。」

  「什麼意思？」太子挑眉，「你若是看不懂這脈象，便寫下來教別人開方子也是一樣的。」

  太醫頓時如蒙大赦，筆走龍蛇地快速寫下脈象。

  胤礽就在旁邊看著，越看越不敢相信。

  「混帳，這是你診出來的脈象？你如何不說這人馬上就要死了？」

  太醫唯唯諾諾地賠笑，心想這人可不就是馬上要死了嗎？

  誰知道太子從哪兒找來個姑娘，還放在前院偏殿裡，巴巴兒找了他這個院正來看，結果這人明顯的命不久矣。他要是直說了，命不久矣的估計就要再加一個他。

  太子的手段如何，別人大概不知道，太醫卻不會不清楚。直王妃還真就不是病死的。別說不是病死的，那病最初開始也不是因為她自己的身子。

  有些東西不是行醫多年就能救回來的，比如前兩日去世那位，比如今天診脈這位。須知有個詞叫藥石無靈。如果有錢求醫問約就能救回來人，宮裡也不至於每年會死那些人。

  說歸說，他還是得把方子寫下去。其實裡頭這女主子吃不吃都沒什麼意義，如果她能撐下去，靠的也不是他這副藥。

  開完藥又被太子質問和辱罵了好一通，太醫提著藥箱逃也似地走了。

  被他留在後頭的胤礽拿著紙沉默了很久。

  這個人身上什麼都會發生，他早已料到過。就哪怕今天太醫診出來是喜脈，跟他說孩子是多蘭的，他都不會覺得十分驚異。

  薄薄的宣紙在他手中變皺，又被過大的力氣捏得破碎。

  ——他又做錯了，對嗎？

  而裡頭那人終於自帳子裡鑽出來。

  他掃都沒掃藥方與脈象一眼，仿佛早就知道結果是什麼一樣，只是默默地找出鞋穿上。

  然後走到他面前，鄭重地對他說：

  「不要怕，不會死的。」

  「殿下救過奴才，殿下希望奴才活下去。」

  「為了殿下的願望，奴才即使被黑白無常帶走了，即使身處地獄也會爬出來。」

  「直到殿下厭倦了奴才，直到殿下叫奴才去死為止。」

  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清淺的微笑。

  「在那之前，奴才會一直陪在殿下身邊。」

  在他耳邊不斷嘲笑的聲音被面前的人所懾，沉寂下去。

  胤礽聽到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好。」

  「那就不要死。」

  「那就與孤一起走到終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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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科舉時，小白自太子處看到了新科進士的名單。

  「其中可有可用的人選？」

  太子將紙條放在桌面：「亦有。」

  他隨手用筆在上頭圈了幾個名字：「看看這些你是否有印象？」

  小白第一眼就看到張廷珞的名字。他在二甲前列，成績比當年張廷玉還好。

  他臉上倒不露出什麼來，只是道：「此人或許可以，只是他兄長在南書房，不確定皇上會不會願意讓他過來。若皇上不願，您亦不必強求。」

  「試試便了，」太子看他一眼，「你似乎一直傾向於讓孤交好漢人士子。」

  「立嫡長子是漢人規矩，」小白解釋道，「因為這個立場，他們天然會站在殿下這邊。等事情解決了，您想用誰都是一樣。」

  事情解決，說的當然不是指詹事府要招收新人的事，而是指皇帝換人的事。

  他如今講話越來越直接，太子本人對這並不反感。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不浪費時間是最好的。

  分析起朝局來，他看得比林三兒與五兒那些人要長遠太多，有了這人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如虎添翼。

  「啊對了，」他似是想起什麼來，突然微微一笑，「你可知老四今日納新婦。」

  小白迎上他的目光，輕輕點頭：「側福晉罷了，無需殿下這樣在意。」

  「你不在意？」胤礽問。

  小白有些疑惑地偏了偏頭，隨後好像明白了他在說什麼，失笑道：「殿下想要奴才如何自證呢。」

  胤礽思考了一會兒。

  這個問題他倒也不是第一次思考，只是一直沒有答案便了。

  「解決方法不是應該你來提嗎？」他生氣地問，「你就這樣應付差事？」

  「……」小白無奈地嘆了口氣，對他道，「四貝勒有個庶妃姓宋的，不知尚在世否。若去查此人，家裡應當有很多黑料可以挖。」

  胤礽倒沒有想過這件事。要說的話誰家還沒幾個在外頭撈錢的親戚，很正常的。

  「費揚古剛斬完，又爆出這麼件事，」小白笑得輕輕巧巧，「您說那新側福晉的阿瑪，還敢再與女兒聯絡否？」

  好吧。

  削一個也算削，這些人不削成光棍他是不會放心的。

  太子冷哼一聲，打個響指：「五兒。」

  灰衣太監自角落裡轉出來：「奴才在。」

  此人正是小白剛成為「小白」那日，教他如何頭頂官房的傢伙。

  小白一直以為他真的只是個見不著太子的粗使太監，直到這幾個月來見到五兒向太子匯報，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簡直是大錯特錯。

  這個人，應當就是太子手下那個干髒活的人。

  他與林三兒，一個做明面上的事，一個做暗地裡的事。

  現在又加一個小白，在幕後為太子出謀劃策。

  「去查四貝勒府宋格格的家人，」太子漫不經心地說，「看此人錢財方面是否有過大變動。查個十五年的份。」

  沒記錯的話老四納那個妾應該也有十五年了。

  五兒應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太子回頭道：「你真不是藉機報仇？那宋氏當年得罪過你？」

  小白失笑：「殿下，他府中福晉與側福晉此時都不好動得。福晉家裡已經倒了，她死了只會讓皇上再指一個姑娘，這樣四貝勒反而添了一門親戚。側福晉中，那耿氏還沒過門，李氏麼，且讓她帶一帶孩子吧。」

  太子哼了一聲。

  「你就沒什麼結了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