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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願,國球長虹

2024-09-02 14:07:22 作者: 殷槿

  團體結束的晚上,國乒聚在一起喝酒,一年多為了奧運高強度的訓練終於告一段落了,所有人都能稍稍放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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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珵和靳浩帶著弟弟們喝酒,用的酒杯很大,似乎兄弟之間必須一口悶完十幾年的風雨感情。

  很快,他就把自己喝得眼中有些模糊了,飯店的燈影照到眼中,顧珵恍惚一瞬,想起很多往事。

  站在世界頂端的時候數風流人物,鄧巍明、代明輝在先,賀志遠尚未退役,後面靳浩、顧珵一字排開,身邊跟著幾個斯拉夫兄弟或者歐洲朋友的名字,黑馬大多曇花一現,小組賽里淘汰幾個狀態不佳的老面孔,終於還是倒在勢如破竹的種子選手手下,大賽打到最後幾乎見誰都是熟人,便覺得世界也不過是方寸一隅。

  當年鄧巍明的退役儀式,讓顧珵看了只覺感動,如今,他的職業生涯回顧竟也能做個十幾分鐘半小時的短片來看,他也看過粉絲剪輯的那些他的職業生涯,巴黎男單問鼎,一舉成名天下盡知,月桂花環英雄俊傑,賽完的當日只覺得塵埃落定,心中一片清朗,出乎意料地萬分平靜,反倒是如今,心緒澎湃,竟需要抿緊唇齒才能不掉下淚來。

  到底是老了。

  誰都想當中國的古德曼德森,可到底誰都不是,賀志遠不是,鄧巍明不是,代明輝不是,他顧珵也不是。

  滾滾長江,英雄淘盡,台下捧著花的,葉仲昀、肖竣澤、曾希柏已經逐步刻畫出中國桌球未來的模樣。顧珵看著他們突然笑出來,年輕的時候不害怕失敗,總覺得未來還有那麼長的路可以走,只要身披戰袍便能充滿希望,屬於他們這一代的故事,和屬於他自己的意氣少年的故事,都已經寫到上乞骸骨解甲歸田的那一章,嶄新的、年輕的希望已然準備好躍馬戰場。

  顧珵喝得越發多了,頭都有些發暈,他手裡還緊緊握著宓笙的手,他不願意放開,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依然能握著宓笙的手,是他最開心的事情。

  作為運動員,談戀愛是抵著重壓的,身上背著的不僅僅是鏡花水月的愛情,更像是背負前程和命運在一步步往前走,一著不慎,愛情墜落無底深淵,命途也跟著往下墜,從世界頂端夢想中央跌進一無所有滿盤皆空,顧珵狀態不穩,前程不知何處,熱戀如遭冰淋,愛情瀕臨破碎。

  陳玘作為二十二歲一出道就拿到了奧運冠軍的天才運動員,其肩上所承受的壓力不言而喻。

  但顧珵從來沒有一刻想過分開,只要一有人說到分手二字,他就覺傷人傷己,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刀,一旦擲出去,便是流血。

  和宓笙分手之後,他惶惶無可終日不知黑暗何時盡頭來得痛快,他那時候除了打球其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打球還能在做什麼。

  還好,還好,還好兜兜轉轉,宓笙又再次回來了。

  還好兜兜轉轉,他們還是他們。

  他離不開小白球,也離不開自己的玫瑰。

  不離開,也離不開。

  顧珵喝多了,宓笙扶著他回到酒店,把他安頓好,讓他躺在床上。

  隨後她洗完手從洗手間出來時,就著推門的姿勢杵在門口看陳玘,靠在床頭的那人酒方醒意識尚未清醒,便也在沉在半醉半醒的意識里回望宓笙,只覺得這麼凝視下去,天地里是雨是雪是明是暗都能化成星光落下來,他們對望在一室的星光里。

  顧珵突然一笑,對著宓笙張開雙臂:「阿笙。」

  宓笙放鬆下來,也跟著笑,然後走到床邊,看著顧珵。

  屋裡沒開燈,微弱的光線襯得氣氛曖昧不清,宓笙輪廓模糊在半明半昧的光里,顧珵突然覺得咫尺距離都算太遠,握了她的手便往下拉,一路把人直接拉進懷裡。

  宓笙也抱住顧珵的腰,抱住自己的愛人,她驀然發現,從二十二歲相識開始,已經十二年了,生肖都輪過一輪。

  在顧珵帶著些酒精氣的懷抱里,她突然覺得,想要定下來了,她喜歡的世界之大,以後都可以和顧珵一起去看:「阿珵,我們結婚吧。」

  「好。」顧珵沒有驚訝沒有其他任何的表示,答應的很快很自然,就好像宓笙是在說明天早上吃什麼一樣。

  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已不用再說那許多了,就這短短几個字,他們彼此都懂,這就夠了。

  顧珵靜靜凝望著宓笙,他的那雙眼睛明朗生動,利劍一般的凌厲下卻寫盡溫柔,眉眼的主人就著這溫柔的神色幫宓笙拿下她項鍊上墜著的那枚鑽戒,隨後,輕輕套在了宓笙的無名指上。

  兩人就這樣靜靜凝望著彼此,他們之間流動著的,是這十二年的光陰,是巴黎塞納河畔的夕陽和艾菲爾鐵塔上綻放的煙花;是莫斯科冬夜雪地里顧珵吻上宓笙時嘴唇的溫度;是阿姆斯特丹寒夜的那杯熱可可帶來的心動;是巴貝多漂亮的海岸線以及日出時的悸動;是羅馬真理之口時顧珵的那些帶著冰激凌的香甜氣息的真心話;是倫敦夏季過了十點才開始暗下來的天空,是宓笙眼角筆尖染上的聖保羅大教堂背後晚霞的顏色,在泰晤士河面蒸發的水汽中暈成一大片……

  歲月流淌,還好他們依然在一起。

  時間帶走了很多東西,但時間也賜給了顧珵和宓笙不會被帶走的愛人。

  對於顧珵而言,他此生摯愛的小白球和玫瑰,他都得到了,他從此之後都不會再許願,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貪心了。

  而宓笙也不再許願,她覺得只要顧珵在身邊,她也沒有什麼其他想要許願的了。

  等顧珵睡著了,宓笙起身,打開筆記本,開始寫稿件。

  在她最新的稿件中,宓笙這樣寫道,「這很有可能是顧珵的最後一屆奧運會,但少年萬里蹀躞依舊熱血難涼,有如不系之舟行將揚帆遠航,風刀霜劍末滅眸中沸騰的光,隻身欲渡錦繡滔江,馴服那雪舞千堆滄浪,眉目明朗,道遙酣暢。願,國球長虹。」

  願,國球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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