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不相信自己

  趙源情緒很激動：「哥，你自己一個人都有勇氣重新站在單打的舞台上，更何況雙打的時候，你身邊有我。為什麼不相信我呢？我們兩個人一定可以共同面對這些困難。」

  「因為這些是我的困難，它們並不是你的困難。」鄧巍明臉上帶著苦笑，「源兒，我們職業運動員在職業生涯中要面臨太多的困難，能少面對就少面對，為什麼非要讓自己面對不必要的困難呢？這是我自己的困境，我不能把它自私地變成我們兩個人的困境。」

  趙源迅速反駁道：「可我們是搭檔啊，你的困難就是我的困難，我的困難也是你的困難。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從我受傷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我們不能再做命運共同體。」鄧巍明側過頭去，不再看趙源。

  「哥，我從來不是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人，我的是心甘情願的。」趙源語氣中帶了懇求，「況且我們在一起搭檔，也有我拖累你的時候，前幾年我打球打得不好，是你一直在幫助我，對我不離不棄，沒有換搭檔。」

  鄧巍明聽到趙源語氣中的哭腔，還是沒忍住，回過頭來摸了摸他的頭：「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但是我希望你好，我希望你能完成雙打大滿貫，希望你還有能力衝擊下一屆奧運雙打金牌。巴黎奧運因為我的原因，你可能已經失去一塊雙打金牌了。」

  趙源不許鄧巍明這樣說自己，急切道：「從來就不是你的原因啊，哥，是我自己打球打輸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沒有受傷，你就不會臨場換搭檔，你也不會競技心理受到影響。」鄧巍明一直都在怪自己。

  「哥，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技不如人、心理素質不好。這些比賽不應該成為我們繼續搭檔的阻力，你也看到了我們搭檔非常默契，我們甚至可以贏了章伯雲楊曉啊。我們一起，繼續衝擊雙打大滿貫好不好？」趙源語速很快，他很想趕快說服鄧巍明。

  

  「可這都是你的努力，你付出了比之前更多的努力，你面對了巨大的困難。我承認，現在我們搭檔確實也非常有默契、非常好，和你搭檔我很舒服，你會努力不讓對方把球打在我受傷後最痛的那個點上。」鄧巍明覺得自己這個弟弟貼心得都讓他窩心了，「源兒，這不是一對正常的雙打搭檔該有的表現啊。正常的雙打搭檔是互相扶持的。可現在我們呢？你變成了我的拐杖。我不想把你變成我的拐杖。」

  「哥，我從來不是你的拐杖，我們就是在互相扶持啊。不是哥需要我，是我需要哥。哥，你也看到了，沒有你的巴黎奧運，我輸的有多慘。如果是你站在我身邊，我們會更有默契，我覺得我們會走到領獎台。至少，你會永遠接住我，只要你站在我身邊，你不會讓我那麼孤立無助的。和別人搭檔，明明是雙打，我卻覺得自己是孤軍奮戰，可憐得要命。」趙源認定了鄧巍明，他從來不是想要單方面付出拯救他，而是在他心裡，只有他才能讓他放心交付後背。

  趙源話罷，他們兩個人都沉默著不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賀志遠也才有了說話的空子，剛才他們二人激烈地爭論，宓笙和賀志遠誰插不進去說話。

  賀志遠默默摟上鄧巍明的肩膀，「阿明，還記得你當初執意要和趙源做搭檔時，咱們教練是怎麼說的嗎？」

  他沒有等鄧巍明回答，自顧自接著說道：「那時候教練告訴我們，雙打搭檔之間的眼緣也很重要，要看兩個人合不合得來，脾氣相不相投。雙打並不是簡單的把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二組合在一起，兩個人就可以所向披靡。」

  「其實你倆剛搭檔那一兩年也總輸球，教練一直讓你換個搭檔。但你不是也一直扛下來，扛到教練妥協了嗎。他們不得不讓當時隊裡最有天賦的運動員和一個剛剛進隊名不見經傳、甚至當時看起來天賦也很一般的運動員組成了雙打。事實證明，你們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賀志遠他們教練組也試過給趙源組其他的搭檔，可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今時不同往日。志遠哥，你也看到了，我世界盃輸了之後，大家都是怎麼樣說我的，說我老了，我不行了，我沒有能力再衝擊大滿貫了，我再也不是世界頂尖選手了，我是有致命傷病的運動員。源兒是當今乒壇最優秀的左手，我相信他能找到比我更適合的搭檔。」鄧巍明說出這樣的話，是拿著刀子往自己心裡扎，往趙源心裡扎，也往宓笙和賀志遠心裡扎。

  「明哥，你是不相信你自己，還是不相信源哥？」一直做一個傾聽者的宓笙，終於開口說話了。

  鄧巍明愣住：「什麼意思？」

  「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有能力站在賽場上贏球，還是不相信源哥真的可以心甘情願地同一個比他大三歲、還受過對於職業生涯而言是致命傷的搭檔繼續合作？你是不是覺得他現在一時答應，但日積月累，如果你們以後輸球，他難免不會把責任歸咎到你的傷病上，你怕他埋怨你，你怕你們的感情最後敗於現實。」這是宓笙自從上次和趙源聊過之後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我相信趙源，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鄧巍明突然很生氣，他覺得宓笙不該如此揣測趙源，於是語氣嚴肅道：「源兒心思單純，根本想不了這許多。就算我們繼續搭檔之後輸球，他也不會怪我，他只會想自己是不是有問題。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明明雙打搭檔輸球，兩個人都有責任，但不管哪次我們輸了球，他都會默默反思自己。即使是我處理球有問題，他也會覺得是他沒有配合好我。阿笙，你不該如此揣測。」

  趙源都沒有因為自己的揣測生氣，而鄧巍明卻因為自己這樣的揣測生氣了，宓笙再次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