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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河畔霧殺1章-我冤枉~

2024-08-31 13:40:09 作者: 一源

  一條、兩條、三條……

  審訊椅很舊,擱手的小桌板大概是叫堅硬的手銬磨的,貼在表面上的木紋防火板都脫膠了。為了防止坐在椅子裡的人割傷手腕,桌板邊緣用透明膠帶又粘補了一層。

  只是透明膠帶也舊了,日積月累,被壓出了一楞一楞的紋路。

  游清文胸口堵著一團污濁之氣,加上一整晚沒合眼的疲憊,此時他處於暴怒而無法發泄的絕望狀態,眼眶窪陷的兩眼無神地盯著面前桌板,發黑的菸民指甲逐條摳過規則拱起的棱紋,他無可奈何地想,就連想弄損這該死的膠帶也沒本事呀。

  早晨九點不到,湖陽刑偵支隊的審訊室就熱鬧了起來。

  宋禾與曹衛華各自腋下夾著一疊文件走進來,宋禾按亮外間門頭上的審訊燈,曹衛華依照例行順序開啟了房間裡所有的電子設備。

  「怎麼樣,老游,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吧?羈留室這兒安靜,合適一個人琢磨事情呢。」

  

  宋禾一邊忙碌,一邊和游清文打招呼,話里別有用意。

  三天沒洗澡了,就算坐在空調房裡,胳肢窩也黏黏糊糊的,那滋味別提多難受,再聽穿得乾乾淨淨的警官說風涼話,游清文徹底耐不住性子了,「砰」一下,帶著體溫的手銬往桌板上狠狠一砸——

  「老子沒殺霍存召那狗雜種!說多少遍了你們怎麼就是不信呢?」

  吼聲響亮,審訊室地板都像在震動,宋禾與曹衛華卻無動於衷。

  受審者不管多麼衝動的行為舉止兩名警官都見過。

  為了脫罪,那些人什麼話說不出來?什麼事做不出來?不然也不用把他們禁錮在一張圈椅里了。

  並且,只要是給銬進這間屋子裡的人,有幾個出去的時候還敢叫囂自己是清白的?

  說警察有火眼金睛和三頭六臂那是恭維,但憑職業技能抓捕罪犯,正常情況下總能一抓一個準兒,這話是沒錯的。冤枉?抓錯人?那種事發生的機率實在不怎麼大。

  「霍存召真不是我殺的,他就是個狗娘養的雜種,得罪的人滿世界都是,你們去抓真正的兇手啊!求求你們了警察同志,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要因為我而讓真兇逍遙法外呀!」

  游清文吼聲的末尾拖出哭腔,長時間憋著的怒火化作委屈的淚水,順著油光泛亮的兩邊鼻翼淌了下來。

  儘管他知道,活到這把年紀的漢子不適合流眼淚,也知道別說流眼淚,哪怕眼白爆血漿也休想打動警察放他走,除非他能拿出沒有犯罪的實證,可他還是忍不住了。

  「不是你殺的,那你可得和我們解釋清楚,你汽車後備箱裡那些繩索啊棍子,還有有長有短的幾把刀,還有一盒磨成粉的番木鱉都是幹什麼用的?沾了血的襯衣又是怎麼一回事?霍存召死前用的錢包,也是在你車上找著的呢。后座門把手上,還驗出了你和他兩個人帶血的指紋。」

  此時兩名負責審訊的警官已經在長桌子後坐好,掛在桌前擋板上的液晶顯示器跑動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字幅,在燈光暗淡的審訊室里特別扎眼。

  「你們審了我兩天多了,這事我也解釋了至少一百遍了,我在盛悅地產工作的十幾年時間裡,霍存召使用各種手段坑我害我,給我設置工作障礙,最後還在我差五年就退休的時候把我趕出公司,我確實恨他恨到了骨髓里!」

  「嗯,繼續說下去。」

  曹衛華在認真做著記錄,然而正如游清文自己說的那樣,那些話從他被押進市刑偵、又被帶入審訊室,坐進了那張審訊椅以後,就在喋喋不休地重複,每一遍說的內容都差不多,「恨到骨髓」之後的內容,就該是游清文說他總在苦苦思索良策,怎麼能幹掉霍存召,又不被旁人發現,可實際上,他從來就沒拿出足夠的膽量實施等等。

  宋禾與曹衛華可不會嫌他囉嗦,有經驗的審訊官都很清楚,一遍接一遍地逼犯罪嫌疑人交代相同的內容,漸漸地他們就有可能失守心理防線,露出馬腳。

  游清文今年55歲,個頭高高的,到了中年發福的年紀也沒富裕出幾兩肉,甚至瘦得有點皮包骨頭。

  肩胛骨暴突的兩邊肩膀中間支著一根細脖子,脖子沒精打采地頂著個腦袋。臉型長而且下凹,一條條皺紋把臉皮點綴成了難看的老核桃殼。從來難見他笑,加上一副戴了十幾年也沒換過的黑框眼鏡,他橫看豎看也是一副飽經滄桑的苦命相。

  單純以外形論,游清文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市民,他這樣的人,和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很難對上號。

  然而熟悉他的人都了解,他的脾性與沉鬱的外表大不相符——那活脫脫是一根沾了火星就爆炸的大炮仗,誰要惹他發脾氣,就算被打個鼻青臉腫也不稀奇。

  也正是由於那憋不住的臭脾氣,四十幾不到五十的時候,老婆就和他離婚了,帶著女兒游倩去了另一個城市單過。

  前些年,游清文還每年去探望孩子幾次,現在女兒長大了,和他之間是說不盡的生分,他就懶得再往前妻呆的地方跑了,大概一兩年才過去一次。

  要問游清文和霍存召之間的矛盾有多深?好有一比,那就相當於一塊在陽台上放了一年多的豬肉,沒醃上鹽,結果腐了臭了,卻也沒有扔掉。

  霍存召,是盛悅地產的總經理,四十幾歲,和老董事長高允帶那麼一點用十根手指點數也繞不清的遠親關係。

  此人在國外學習和工作多年,看上去慈眉善目很有修養,其實為人處世耍起手腕厲害至極,是他想拉攏的人,不出三天絕對能服服帖帖進他辦公室報導。是他看著心煩要趕走的人,一個月以後準保會去人事部結算工資。

  只是,游清文是個特列。

  面對這樣一根眼中釘肉中刺,霍存召硬是冷眼忍耐了十年,才不得已另闢出一條蹊徑。

  他找人在廁所格間裡貼上「嚴禁吸菸」的大字,又故意往廁所天花板上掛了個高敏感度的煙霧警報器,導致游清文坐馬桶上偷偷吸菸時煙霧器報警了,這才終於快意恩仇地將此人移出了盛悅。

  並且,由於是嚴重違反公司規定,製造了火災隱患而被除名,游清文連解僱補償金也沒能拿到。

  游清文離開盛悅後不到一個月,霍存召就死於了非命。

  他的後腦勺因遭受重擊而凹進去一大塊,那一擊會不會導致他死亡尚不清楚。

  但在他死透之前,又被人除去所有衣衫,渾身赤裸地用繩索捆綁著扔進三水河,五天後他才被沿河撈魚的漁民發現,屍體已呈現出噁心的巨人觀。

  游清文慘遭解僱,淨身出戶,憤懣難當是肯定的,外加他脾氣不好,一時想不開要找霍存召拼命,這是小孩子也能分析出來的作案動機。

  特別是他專門弄來了那些「冷兵器」藏在汽車後備箱,車廂內又留有被害人的血跡,那麼除去人證,所有物證都齊全了,說霍存召不是他殺的,誰能相信?

  霍存召死前,確實和游清文見過面,在他的車裡,兩個人談過話,也發生過激烈打鬥,但是游清文堅稱他沒有殺霍存召,更不可能殘忍到把那人整成扒了皮的鹼水粽子扔進三水河裡。

  游清文也想不通,那天晚上霍存召離開他的車以後,怎麼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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