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賀知風和時應染都驚喜萬分

  他們立刻跟隨族老，來到斧頭村裡的一處屋子裡。

  此地距離大水車不遠，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兩者之間有一條細長的小路連接著，灑落著不少白色的粉末，遙遙看去就像是一條雪白的道路。

  

  賀知風很快意識到，這裡肯定存放著不少瓷石，每當村民把它們搬運到大水車那裡時，就會灑落一些細碎的顆粒，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路。

  族老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房門，他們走進去一看，發現這裡果然就是儲藏瓷石的地方。

  賀知風立即蹲了下去，伸手拿起一塊白中帶藍的瓷石。

  她先是看，二是捏，三是把碎石顆粒放在指尖磋，最後是聞……

  心中不由得發出驚嘆。

  這樣的純度，如此的潔白細膩……哪裡是什麼較好品質，根本就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高嶺土！

  「族老，你們之前給顧為勝看的，也是這種瓷石嗎？」她皺眉問道。

  族老挑起眉毛，「為什麼這麼問？」

  賀知風道：「如果他看到的也是這種瓷石，也難怪他就算違法犯罪，也勢在必得。如果是我，只怕也會晚上回去睡不著覺！」

  族老樂得直搖頭，心道這果然是個行家。

  「來，你們往這裡頭看，看出了什麼沒？」他問。

  賀知風和時應染均仔細地環顧了一圈，起初並未覺察出什麼，但很快他們就蹲了下來，伸手在瓷石堆里翻找。

  不久，兩人幾乎同時叫了起來：「這裡頭摻雜著兩種瓷石！雖然看起來差不多，但如果仔細分辨，會發現它們的鬆軟程度、細膩度和純度都不一樣。」

  族老頓時咧開了嘴角：「你們說的對極了，這裡的確有兩種不同的瓷石！一種更好，一種稍差，都是我們從山上開採出來的。」

  「這麼說，山上其實有兩個瓷土礦？」賀知風好奇地問。

  照道理，一座山上是很難形成兩種不同礦的。

  族老點頭答道：「確實，不過其中一個大些，品質稍差。另外一個小些，品質更好。研究員當初來的時候，我兒子留了一手，只帶領他們去了大的那個，沒有帶他們去小的那個。」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覺得這座瓷土礦和貴夕其他的瓷土礦相比，品質不俗，甚至吸引來了顧為勝，鬧出了不小的事端。

  這要是讓他們發現小的，那還得了？

  賀知風和時應染都驚喜萬分。

  「可您為什麼卻讓我們看了呢？」她不解地問。

  族老笑了笑，說：「如果是個外行，或者半桶水，他們不會一眼就認出這是什麼。顧為勝那傢伙，第一次帶人過來時，我其實也拿了這個給他看，但他根本是個不識貨的玩意，完全不知道它和貴夕其他的瓷土礦相比，有多麼難得。」

  「所以，你們才死活都不願意把瓷土礦賣給他。」時應染感慨道：「因為顧為勝根本不懂瓷土，更不懂瓷！」

  族老沉著臉點頭：「賣給他，那不是暴殄天物嗎？那還不如不賣。」

  賀知風深以為然。

  「這是實實在在的高嶺土，你們把礦留在手裡，就算再過幾年也不會貶值，只會更值錢！」

  現在她才明白，斧頭村的村長和村民不只是有骨氣，還擁有長遠的眼光。這裡的高嶺土，如果等到景德鎮的高嶺土瀕臨枯竭之後再現身於世，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

  那時，全國各地的瓷器廠都會蜂擁而至，顧為勝想獨霸都不可能。

  「可現在我們知道了，您就不怕我們也動歪腦筋嗎？」時應染打趣道。

  族老眯起眼睛，眼神變得有些危險，「知道顧為勝為什麼只敢來搗亂，卻不敢動真格的麼？這座山，是有靈性的，只有我們斧頭村的人領路，外來人才能進去，否則就會迷失在白霧中。否則，以顧為勝那自私又霸道的性子，早就找人上山偷偷地開採去了。」

  賀知風恍然大悟，原來這裡頭還有這樣的緣故。

  「那麼，您要如何才肯把這些高嶺土賣給我們呢？」她誠懇地問。

  族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說你是開瓷器廠的，但瓷石要如何加工，你知道嗎？」

  賀知風心說有趣，他這是要考校自己啊。

  據她所知，從瓷石開採到製作成白不（「dun」 第三聲）子，一共就需要足足十道工序。而且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耐心、力氣和心力，一般都由男子來完成，嫌少有女人能夠完成。

  「勘山、燒礦、運石這三道工序，族長應當不會考我，那您要問的應該就是後面幾個熬人的細活兒。」賀知風微微一笑。

  她自尊心強，卻也並不是什麼事都想要攬在手裡。認清自己的能力，擅長的事情絕不含糊，超出能力之外的也絕不逞強。

  聽她能說出前三步，族老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了幾分，不由得接續道：「那你能往下說說看嗎？」

  賀知風抿嘴一笑：「可以。」

  隨即沉默半晌，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說道：「把大塊瓷石運過來之後，得先用鐵錘把它們砸成雞蛋拳頭大小，以備能進一步粉碎。接著，把小塊的瓷石進行淘洗、篩選，去除雜物，以便那提高原料的純度。再來，就是舂石。

  可以在水碓棚挖出一條合適的水渠，把瓷石放在碓臼里，利用水的落差，衝動碓輪，在上下起落之間，把它們慢慢打成粉末狀。緊跟著就是淘洗，把變成碎粉的瓷石淘出來，放到棚內的淘洗池裡，不斷地用泥耙淘洗，去掉粗渣之後，就會得到粗泥，再把粗渣放回碓臼里，繼續舂打。重複這道工序，直到能得到合乎規格的粗泥。

  之後就是過篩，顧名思義就是把淘洗後的粗泥過篩，隨後放入沉澱池，去掉細渣，這樣得到的粗泥才會更為細膩和純淨。

  然後就輪到相當關鍵的一步：製漿！粗泥必需在沉澱池內經過多日沉澱，之後才可以放掉多餘的水，使用磚頭吸乾裡面剩餘的水分，才有可能得到濃稠的瓷泥漿。」

  說到這兒，賀知風狠狠喘了口氣，「其實，製作粗泥這一步便非常考驗匠人的經驗，需要多少天才能沉澱出想要的效果，是不是需要人在泥上踩壓，踩壓多少步，都需要用肉眼來分辨。如果不是內行，很難看得出來。」

  時應染隨之補充道：「這一步也往往決定了後面的制不（dǔn）是否能夠順利進行。只要漿泥做得好，最後得到的不（dǔn）也會非常好。」

  賀知風舔了舔嘴唇，接著說：「制不（dǔn）也不容易，在把瓷漿泥陰涼幾日後，就到了成泥的時候。匠人需要把它填滿長方形的模匣，使用隔泥線找平，並去掉多餘的泥，提去模匣，從而得到長方形的不（dǔn）子。」

  也只有上好的不（dǔn）子才能成為上好的胚泥，才可以最終做出令人滿意的瓷器。

  族老看著他們，微微喟嘆：「不錯，正是如此。其實我們斧頭村從幾十年前就掌握著這門技術，只是近些年青壯變得越來越少，有些工序失傳了，許多老匠人找不到繼承者，自己又不像年輕時那沒有力氣，越來越干不動了。」

  他指著大水車道：「就比如淘洗這一步，若不是沒有人手，我們也不會這麼就任由它們在水車底下不斷地被沖刷，其實早該把它們砸碎了……」

  聽到這話，時應染和賀知風都默契地上前一步。

  「族老如若不嫌棄，不如讓我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