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時天華怎麼會到這裡來？

  不久，時應染抱著招娣回來了。

  「對不起，我剛才沒有攔住他們。」他面帶沮喪，看向賀知風的眼睛裡晃動著一層水波。

  賀知風現在對他的狗狗眼已經相當熟悉了，可仍然不能免疫，無奈地一笑：「難道我還會怪你嗎？人沒事就行了，招娣沒被嚇著吧。」

  時應染莞爾，輕輕拍了拍招娣的頭，「她呀，巴不得打起來呢。剛才一直嚷嚷這要看發財哥教訓壞蛋，這沒打起來，她可遺憾的很。」

  賀知風立馬被逗笑了，「招娣乖，壞人雖然可惡，但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也不要動粗唷！」

  招娣乖巧地點點頭，軟聲軟氣道：「哦，招娣曉得啦，也要給壞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嘛。」

  聽到這話的幾人都哈哈大笑。

  與此同時，院門不遠處的某個角落，一襲蒼老的身影悄然離去。

  時天華從未想過，自己費盡萬難找回的親兒子，竟然是這樣一個心思狠毒、不擇手段的人。

  

  少年時的任性和偏激，他都能夠用恩賜悲慘的童年遭遇來說服自己。

  可這次呢？

  他買兇害人，害的還是自己的哥哥和准嫂子，要不是他那天不經意在門外聽到了他跟老魏的對話，只怕還被蒙在鼓裡。

  時天華滿心駭然，膽戰心驚，卻又不敢貿然聯繫應染，只能通過暗查，找到他和賀知風的住所，守株待兔。

  沒想到，老魏真的來了，還砸了人家的屋子。

  這還是沒有人在，如果應染和賀知風在家，那小娃娃招娣在家，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傷人？應染的手指是不是真的會被打斷？

  時恩賜是他親生的，此刻卻可怕得宛如陌生人。

  這一瞬，時天華仿佛蒼老了十幾歲，蹣跚而行，仰望天空不知所措。

  他應該檢舉自己的兒子嗎？

  不，他本能地打消了這個可能。

  可要是不這麼做，他又怎麼對得起養育了十幾年的應染？

  一顆心在兩難之間被狠狠拉扯，時天華備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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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應染沒有詢問賀知風，會如何對付時恩賜。

  在他看來，若能把他送進局子，說不定是一次改造三觀的好機會。

  但時天華必然會從中阻撓。

  他太了解自己的老父親了，思想傳統、脾氣嚴厲，更重要的是極其護短。

  他想要培養時恩賜繼承自己的衣缽，又怎麼會讓他的人生里出現案底？

  因而乾脆不問，把精神集中在錘鍊金塊上。

  這日有賀知風、招娣，程軍程威等人一起來捧場，時應染目光堅毅，把鐵錘掄得呼呼作響。

  無數次的敲打過後，金條又進一步變細。

  然而距離時應染想要的金絲，還有很長一段差距。

  看著自己顫抖著右手，時應染的心情極為複雜。

  眼底蔓延出些許驚異和錯愕，還有難以言說的無奈。

  「要不你教我，我來！」程君擼起袖子，詢問他道。

  時應染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不，這錘法不是一時半會能學得會的，這是我們時家的絕學，我從十歲就開始學，直到現在……」

  加上前世的功力，他當然有能力把金塊鍛造成頭髮絲粗細，纖長無比，然而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卻不允許。

  「那怎麼辦？」賀知風皺起眉頭，「我記得金絲不止這一種取法，不如我們問問古玩街上的匠人。」

  時應染沉著臉，猶豫了良久，沒有回應。

  就在賀知風倍感無奈，想要強行把他的鐵錘奪過來，讓他放棄時，一道粗啞的聲音在腦後響起：「讓我來試試吧。」

  時應染眸色驟變，驚訝地抬起了眼。

  「……爸？」

  他的表情瞬間凝固，時天華怎麼會到這裡來？

  賀知風微愣，但很快反應過來，轉身迎客：「原來是時先生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

  時天華的表情短暫的怔了一下，悶聲悶氣道：「賀總不必客氣，我只是正好經過這裡，想順道過來看看這個不孝子罷了。」

  「不孝子？」賀知風猛然挑起眉梢，「阿染怎麼不孝了？就因為他不堪忍受時恩賜的刁難和磋磨，主動讓位離開家裡麼？」

  「時先生，您覺得這樣真的對阿染公平麼。」

  本來這只是時天華的一句口頭禪，從時應染少年時期起就養成了這麼個習慣，剛才一不留神脫口而出，卻沒想到引起了賀知風如此大的反應。

  時應染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解釋，卻在看見賀知風眼底那憤怒的火焰時，把話咽了回去。

  時天華深深抿著嘴，咬著後槽牙顯然已經動怒，但卻強忍了下來，並未發火。

  最終，他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

  「多長時間沒練功了？才這麼幾錘就掄不動了？！」時天華斜挑眉梢，冷厲地瞪視時應染。

  「沒用的東西，還不讓開？」

  時應染吃驚地後退了幾步，一臉茫然地望著他，「您想做什麼？」

  「當然是幫你這個不孝子把這金絲捶打出來！還不快把鐵錘給我？」時天華語氣兇惡，但卻意外地飽含關切之意。

  時應染回過神來時，鐵錘已經到了他的手裡。

  賀知風走到時應染身邊，眉心攢的緊緊的，沉默半晌，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當真想要幫我們的忙？」

  時應染木然地搖了搖頭，他仍然處于震驚中，腦子裡一團亂麻。

  「叮叮叮叮叮叮！」一連串快速而有力的捶打聲隨之而來，接下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剛才還有小拇指粗的金條在錘子下，竟然逐漸變成了一根長長的金絲，在鐵氈上盤成了小小的一團。

  賀知風驚嘆極了，她從來沒見過，竟然真的有人可以這樣打出金絲！

  不用機器和任何的輔助工具，僅憑一把錘子，就把金塊變成了金絲。

  時天華吐出一口氣，身體也有些微微的顫抖。

  畢竟這樣高強度掄錘，對於體力的消耗非常之大。

  「好了，接下來就第四步了。」他指著那團金絲道：「你是打算用它們做金釘，鋦在哪個瓷器上吧。」

  聽見這話，大家終於留意到一件事情。

  剛才被時天華的錘法吸引，他們一時間都忘記了，時應染原本捶打金塊，就是為了做鋦瓷用的鋦釘。

  而鋦釘是用來固定碎瓷片的，但這些金絲又細又軟，怎麼起到固定的作用？

  賀知風本就要圍觀，當即邀請時天華來到書房，又讓程威多拿了兩把椅子過來，讓他和招娣坐在桌案旁邊。

  其他人則更願意站著。

  時應染原本並不緊張，卻沒想到時天華會突然出現，兒時浸染在骨子裡的敬畏如汗水那般不停地往外滲透。

  時天華一看就看穿了他的情緒，哼了哼，「慌什麼，就算鋦壞了，我也不會說你，你自己去跟主顧解釋去！」

  賀知風無奈苦笑，心道您這是安撫還是諷刺呢。

  不過時應染早已習慣了他這種說話方式，坐下後反倒靜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