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這牛皮吹得未免太大了

  一隻精美的瓷瓶頃刻變成了碎片。

  她看向鏡頭，眼睛有些微紅，卻異常堅定地說道：「紅星是良心企業，只做良心好瓷器！一旦發現內部出現了問題，哪怕要承受剜肉之痛，也一定會給老百姓一個交代。請大家監督，看看我們紅星人是不是說話算話？」

  「各位，請拿起你們的錘子，給我用力地砸！」

  沈翰舟等紅星人無一不沉著臉，深懷痛惜地舉起了手裡的錘子，對準了這些曾經朝夕相對的瓷器。

  有的女職工甚至還沒動手，就抑制不住地哽咽了。

  無數回憶在腦海里閃過，那些從攪拌瓷土開始，辛苦的勞作過程，無一不浸染著他們的汗水與心血。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懷揣著信仰進入紅星的。

  然而從什麼開始，他們不再珍視自己的成果，只想著走捷徑，貪便宜呢？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碎裂聲，賀知風拿起大喇叭，站在高處喊道：

  

  「你們的心是不是很痛？」

  「是不是覺得以往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紅星的沒落，在場的各位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當廠子出現困難，商品積壓的時候，你們做過什麼？」

  「是堅定地站在紅星這邊，與紅星共進退？還是提前找好後路，就這樣等著紅星垮掉？」

  「甚至在紅星垮掉之前，聽從某些人的慫恿，想著撈取最後一筆錢！？」

  賀知風的話，讓在場不少人都羞愧地垂下了頭，臉上浮現出痛苦與悔恨。

  「你們之中的許多人，都是在紅星瓷器廠最輝煌燦爛時入廠的，拿著讓親戚朋友羨慕的工資，過著穩定舒服的生活，還住上了廠里分配的房子。放眼整個周縣，甚至是豐市，有幾個待遇這樣好的企業？」

  「可惜你不知道感恩，紅星只是生病了，但是你們卻病的比它還要嚴重！」

  「你們之中還有不少黨員，與何書記和李主席關係不錯，他們幹的那些事你們就一丁點都不知道？」

  「但你們只當沒看見，這是為什麼呢，是受他們挾制，還是拿錢手短？」

  人群里頓時有幾人神色緊張起來，抬腳有要逃跑，就聽賀知風冷冷一笑，又道：「別人都這樣，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好些人都是這麼想的吧。可以，那你就徹底離開紅星，不要再厚著臉皮待在這裡。

  可要是不干人事，還想賴在這兒吸紅星的血，那就別怪我把某些人幹過的髒事爛事，全都挖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曬一曬！」

  賀知風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正色道：「問問自己的良心吧，是想夜夜鬼敲門，還是從今往後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可，可紅星就是要完了呀！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這時，一個黑瘦的青年不服氣地大聲反問。

  他是李大勝的忠實簇擁，眼瞅著李大勝完蛋了，他繼續待在紅星也沒意思了。不如趁機攪亂這潭渾水，說不定還能偷點物資出去賣錢。

  賀知風認得他這張臉，之前李大勝就是對他使了眼色，他才帶人攔住了倉庫大門。

  她勾起嘴角，「誰說紅星完了？我會承包紅星，並在三個月內扭虧為盈。」

  此話一出，猶如一顆隕石墜入大海，引起了軒然大波。

  「她要承包紅星，這怎麼可能？」

  「口氣這麼大，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呀？」

  「方廠長就任由她這麼胡來？」

  「空口無憑，她這牛皮吹得未免太大了點。」

  「承包國企要這麼容易，還輪得到她？嘖嘖，怕是別有用心吧。」

  「可要不是她，何書記和李主席能給絆倒麼？搞不好真有兩把刷子呢。」

  對於這些非議，賀知風早就預料到了，承包廠子只是第一道坎，收服人心只會更難。

  就在這時，時應染突然一躍而上，與她肩並肩而立。

  「各位，我是深市潔然衛生用品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姓時。對於紅星，其實我也早就開始關注了。原本，我也覺得這是個火坑，但賀知風告訴我，紅星承載著三代匠人和研究人員的心血，只要你們核心技術仍在，紅星重迎輝煌指日可待。為此，我願意投資入股十萬元！」

  這番話，頓時讓在場的紅星職工驚喜地張大了嘴巴。

  「但我有個條件，必須由賀知風承包紅星，我才願意入股。」

  賀知風驚愕地側過頭。

  時應染唇邊帶笑，自豪地說：「你們或許不了解她，那我就簡單地說兩句。她曾是興懋齋的掌家，從小浸淫古玩，對瓷器的製作工藝非常了解，只要是人才她就一定不會虧待。更重要的是，她為人公正、公平，由她帶領紅星，必然能讓紅星走的更高更遠！」

  他說得激情澎湃，然而卻反應平平。

  只有美研所的眾人，目光里閃爍著星光，臉上掛著龐大的喜悅。

  時應染不由得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他弄巧成拙了？

  可他在深市建廠時就是用的這套激勵方針，效果一直很好。

  賀知風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道：「知道國企改制為什麼難嗎？習慣了大鍋飯的人，你跟他們講績效，告訴他們我懂瓷器，豈不就是明著跟他們說：以後有我在，別想再偷奸耍滑，他們不怨恨我才怪！潔然的管理制度固然很好，卻並不適合現在的紅星。」

  時應染一時間冷汗直冒，他此舉本意是想給賀知風撐腰的，卻沒想到反而給她樹立了敵人。

  「那……」

  「我暫時還不需要你的幫忙。」賀知風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就見程慧慧一雙桃花眼正水汪汪地望著這邊，滿臉的羞赧與仰慕，心情瞬間又躁鬱起來。

  「你先去底下休息吧。」

  她伸手指了指程慧慧的方向，時應染卻並不想走。

  賀知風也沒心思在這時揣測他的想法，朗聲道：「我知道承包制存在風險，失敗的例子也有很多，所以你們現在有疑慮是正常的。但不管你們知否支持我，我答應沈師傅的事一定會做到。從明天開始，請業務部的職工按時上班，工資還按原來的算。我預計，今晚的新聞一旦播出，全國各地的訂單將蜂擁而至。」

  「這可能嗎？」

  「咱們不就砸了賣不出去的高仿瓷麼？」

  「全國投一份砸瓷器還上新聞的，不被大家笑話都算好的了吧。」

  這年代，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GG效益，更不懂得賀知風這招以退為進有多厲害。

  但聽到能上班發工資，業務部的員工還是很高興的。

  他們紛紛站到了賀知風跟前，想要打聽更具體的消息。

  如此正好，賀知風帶領他們接著砸高仿瓷。

  大約十幾分鐘後，廣場上滿滿當當全是瓷片，猶如一片廢墟。

  單單是處理這些碎片，只怕都要大半天的功夫。

  「你們以往是怎麼處理廢棄瓷片的？」賀知風撿起一塊潔白的瓷片，詢問沈翰舟。

  沈翰舟嘆了口氣，說道：「還能怎樣，要麼挖坑填埋，要麼就堆到廢品庫里，等以後再說。」

  賀知風搖搖頭，眼睛裡充滿了暴殄天物的不滿。

  「這麼好的材料，扔了做什麼？」

  她蹲在地上，隨手拿起幾塊瓷片，拼了個活靈活現的娃娃出來，對沈翰舟笑道：「沈師傅，你聽說過嵌瓷嗎？」

  沈翰舟挑起眉，「當然聽說過，我還去潮州看過，你的意思是……啊，我知道了！你是想把這些碎掉的瓷片都做成嵌瓷藝術品？」

  賀知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飛快地瞥了眼站在女員工當中的時應染。

  以往這種時候，他都會立馬猜中她的心思，與她心有靈犀。

  但今天，他卻被程慧慧絆住了。

  看到時應染如魚得水、滿臉春光的模樣，賀知風立即收回了視線。

  「對，材料都是現成的，而且美研所里多得是人才，應當有一些學過嵌瓷。」

  時應染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摸著下巴問道：「那你是想直接在紅星的建築上做文章吧？」

  賀知風陡然愣住。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時應染的確又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程慧慧冒著星星眼從他身後探出腦袋，「哇~知風姐，你們要在哪兒做嵌瓷？屋脊上麼。」

  賀知風微揚的嘴角又瞬間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