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哪來的小賤貨,有娘生沒娘養
2024-08-31 13:30:13
作者: 一晌貪歡
招娣原本害怕地躲在時應染後面,聽來聽去,仿佛聽懂了什麼,這時突然沖了出來,包著滿眼的淚,指著賀遠航道:「我不認識他,他不是我爸爸!」
賀遠航被侄女當眾譏諷,面子早就掛不住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連個小女娃都敢罵自己,渾身的戾氣騰地翻滾起來。
他生氣地瞪了她一眼,罵道:「哪來的小賤貨,有娘生沒娘養,一點教養都沒有!」
嚯!
這一下,用不著賀知風煽風點火,在場的圍觀群眾全都一個個擼起了袖子。
「賀遠航,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孩子是誰?」
「連自己親閨女都不認識,還敢說知風大驚小怪?」
「我呸——你們夫妻可真是畜生轉世,天生的一對!」
「她還真是有娘生沒娘養,連爸爸也是形同虛設,可憐啊。」
……
賀遠航徹底傻了眼。
他錯愕地看向依偎在賀知風懷裡的小女娃,見她葡萄大的眼睛溢滿了淚珠,用極其仇恨地盯著自己,不禁狠狠打了個激靈。
林芳紅一時也懵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萬全的計劃竟然敗在了這裡。
她這才想起來,賀遠航確實好幾年都沒見過招娣了,如何認得?
「招娣,招娣呀……你爸爸只是工作太忙,才沒空去看你的,他……」
林紅芳竭力擺出一副慈愛的模樣,深情地看向招娣,然而招娣連看都沒看她。
她昨晚在醫院驗傷的時候不知道聽誰說了一句,「招娣」這個名字,就是爸媽想要她招來一個弟弟的意思。
爸爸媽媽只想要弟弟,根本不愛她。
那為什麼還要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又不是她想來的!
「你是招娣?」賀遠航後知後覺地看了過來,不一會兒卻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既然知道我是爸爸,剛才怎麼不說?」
賀知風氣得面色發青。
握起拳頭就要上前,被時應染拽了一把。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招娣。
就見個子只到她大腿的招娣猛然抽泣著,仿佛知道這裡有許多大人會給自己撐腰,軟弱的身軀一下子爆發出強大的勇氣。
「對,我是賀招娣,今年四歲了!你不認識我,我憑什麼要認識你?我寧可沒有爸爸也不要你這種爸爸!」
她如此勇敢地控訴,知風卻聽到了她心碎的聲音。
正如曾經的知風。
「三叔,三嬸,你們演的累不累?既然壓根就沒疼愛過招娣,一心只想要個兒子,那不如主動放棄她的撫養權,把招娣過繼到我的名下。你們不養,我來養!」賀知風朗聲說道。
總歸賀遠航和林芳紅愛財如命,只要利益給的足夠,自然能讓他麼鬆口。
不過,如果林芳紅虐待孩子的罪名能夠成立,就能剝奪她的撫養權。再告賀遠航一個棄養罪,也算順理成章。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包括林芳紅和賀遠航在內,全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年頭,怎麼會有單身女人上趕著給自己找拖油瓶的?也就是姑娘家天真不懂事,以為拉扯一個娃兒多麼容易呢。
但一想到她和招娣的身世與遭遇,許多人又都覺得能夠理解。
賀遠航有些心動,因為這確實是一個擺脫招娣的好法子,可他真要怎麼做了,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背負一個拋棄女兒的惡名?
他向來好面子,這種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如何能做。
此時,林芳紅又哎唷、哎唷地叫喚起來,「我的肚子怎麼越來越疼了,賀知風,要是我的兒子沒了,我一定要你償命!」
「償命?」賀知風重重推開腳步虛浮的賀遠航,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那灘血水,輕聲發笑。
「太不專業了,選道具也不知道選個逼真的。」說著,把胡大爺的兒媳婦請過來,「您給看看這是血麼。」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肯定不是血,沒有血腥味,濃稠度也不對。」
林芳紅和賀遠航都心虛地冒出冷汗。
他們本以為,像賀知風這樣未出閣的小丫頭,是鐵定會被這副場景嚇到的,結果她不僅不怕,甚至還死盯著不放。
「你,你們是串通好的!」
胡大爺的兒媳婦噌一下站了起來,「放你娘的狗屁!知風是下午臨時宴請我們的,她都不知道你會突然出現,怎麼提前跟我串通?」
胡大爺一家都紛紛幫腔,指責林芳紅陷害不成,胡亂攀咬。
賀知風微微含笑,壓低嗓音道:「三嬸,用這種陰損的法子陷害我,就不怕遭報應嗎?」
林芳紅看到她眼底陰鷙又恐怖的顏色,頓時高聲尖叫,揮舞著胳膊要她滾開。
賀知風當即被推了個屁股墩,招娣急得直掉眼淚,拽住時應染的手就往這邊拖,「快點,大白兔叔叔,快進去救堂姐。」
時應染便宛如一堵牆,擋在了知風與他們之間。
賀知風仰頭看了他一會兒,抓住他的胳膊慢慢站了起來。
林芳紅你不是想賣慘麼,那就比比看到底誰更慘?
「三嬸,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讓你這麼恨我?幾次三番的誣賴、陷害,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才算完。以前在我媽跟前說我不孝,我在弟跟前說我爭寵,現在又想離間我和三叔的關係,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在京市三年,一直兢兢業業為興懋齋工作,你卻散布謠言,說我做哪種事,可你看看我的手!」
她突然越過時應染,朝林芳紅沖了過去。
賀遠航眼瞅著想攔,被時應染一個兇狠的眼神釘在了原地。
賀知風一把揪起林芳紅的領子,硬生生把她提了起來。
「你倒是說說看,如果我真是干那行的,為什麼手會是這樣的?」
眾人紛紛側目,瞳孔微縮。
只見賀知風一雙手掌心傷痕累累,溝壑縱橫,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刀疤,有些地方還有明顯的凹陷,皮膚粗糙得猶如終日干農活的老婦。
林芳紅也驚呆了。
「為了給興懋齋提供雕工精湛的玉雕、石雕,我天天磨破手指,破了不能包紮,只能拿冰水浸,浸軟了又磨,直到表面的皮膚結痂、潰爛,層層脫落露出鮮紅的血肉!無數次結痂之後,又把痂子撕開,繼續雕。若不這樣,我就無法保證雕刻時的手感。若不這樣,三叔和二叔就會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死命地催!」
「但凡我出不了貨,你們就會把我媽搬出來,說我不懂事、有私心,辜負了父親的期望……哪怕我凌晨才剛睡下,也要把我叫醒,根本不管我是不是撐得住。」
賀知風說著縮說著,眼角不由得暈染開一片殷紅。
眼淚卻始終鎖在眼眶中,沒有落下一滴。
一隻手忽然落在她肩頭,讓她轉過身去。
「別說了,知風,別說了……」時應染心疼快要不會說話,伸手擦過她的眼角,卻好像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手。
被她請來吃席的街坊鄰里也全都紅了眼睛,面帶怒容,瞪視著林芳紅與賀遠航。
「賀老二,還不快把你這毒婦帶走!你們賀家長輩如此欺辱小輩,還到處叫囂知風荒唐,我看你們才是最荒唐的!」
胡大爺氣得把拐杖砸在地上,咚咚作響。
很快,這兩人被大傢伙齊心協力轟出了鄭家茶館。
如此同仇敵愾的一幕,簡直是周縣難得一見的奇景。
站在三樓的鄭老二則臉色陰沉地摳破了木頭欄杆,方才他一直低頭默默注視著下面發生的一切,要不是知風有言在先,不准他出手,他早把林芳紅和賀遠航扔進江里去了!
不過賀知風這麼做,確實是解氣。
賀遠航不是最好面子麼,那就索性讓他面子、里子丟個精光,好好品嘗一下被人唾棄、藐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