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沖喜（三）

  回到御書房，我親手給皇帝、太后和我那奸臣爹上涼茶，都是常溫的，竟沒人要求加冰塊，大家是真懂養生。

  只不過，氣氛有點怪異。怎麼個怪異法？三人喝著涼茶，帶著謎之笑意看著我，好像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們笑的東西。

  我……

  我好想化身成為一壺涼茶，鑽進他們的肚子溜達一圈，瞧瞧他們都在想什麼。

  我跪下，低頭道：「皇上，太后娘娘，顏相，奴才愚鈍，奴才斗膽問一句，涼茶有什麼問題嗎？」

  三人一致搖頭，就連擺動的幅度和頻率都是出奇的一致，好像有人拿著遙控器操縱三個人似的。

  我又問：「皇上，太后娘娘，顏相，敢問是御書房太熱？奴才要不要再加一些冰塊來消消暑？」實際上，我覺得御書房內很陰涼，起碼比外面的溫度要低五六七八度。

  三人同步搖頭的畫面再次出現，我幼小的心臟，難以承受這樣的暴擊。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求我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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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我應該把吉祥公主拉來，別讓她回鍾粹宮。不然以她的個性，早就開口問太后和皇帝是怎麼回事。四人之中，我身份最低，特別是當著太后的面，我不能胡言亂語，我想不出來第三個問題，我腦細胞噼里啪啦死了一大片，我……

  蒼天啊，大地啊，各路神仙啊，求求您們給我一個指示吧。

  這時，太后放下涼茶碗，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三寶，你給哀家轉一圈看看。」

  轉一圈？

  我不太善於轉圈，方向感不好，一轉就頭暈。而且，我覺得太后說轉圈的意思，好像給皇帝選秀相看姑娘似的。

  我定下心神，起身，挪動雙腳，往左轉，往右轉，配合著雙手，左右兩邊各轉了小半圈，這樣轉我不會頭暈，應該能算是完成轉一圈的任務了吧？

  太后臉帶慈祥的笑意，說：「三寶，你轉圈都與別人不同，好，下一個，唱一首歌。」

  唱歌？

  沒聽說過選兒媳婦還要聽唱歌的！我又不是歌星，更不是戲子，我唱歌……

  我唱什麼歌？

  大康王朝民歌倒是不少，很多人出外勞作喜歡唱山歌，但是，我不怎麼會唱，唱功也一般。最重要的是，選曲，我該選哪一首歌曲唱呢？

  一聽到唱歌的問題，我想到了《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民歌，但整首歌的曲調和定向未免太過靡麗，不適合當著太后的面吟唱。

  我想起一首很古老的民歌，叫《敕勒歌》，有一定的傳唱度，一直流傳到我生活的那個世紀，可以說是很有意義了。

  我開口道：「奴才不怎麼擅長唱歌，還望皇上、太后娘娘和顏相海涵。」

  我放聲唱道：「敕勒歌，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唱歌之時，我投入了百分之百的感情，我想起在大草原上我和皇帝共騎一匹馬馳騁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語調不由得明快而輕鬆。

  沒想到唱完，竟引來太后率先鼓掌，緊接著皇帝和我那奸臣爹便鼓起掌來，他們一鼓掌，我便不好意思了。

  我彎身鞠躬致禮，「奴才獻醜了。」

  太后點評道：「嗓音清麗，吐字清晰，唱歌之時表情生動，伴隨著歌聲，好似把哀家帶到了水草豐盛、牛羊肥壯的大草原上。」

  能得到太后如此高的點評，我真是受寵若驚驚驚驚驚驚驚驚。

  受驚嚇完畢後，我回話道：「太后謬讚了。」

  太后又說：「三寶，夏天你最喜歡吃什麼水果？」

  「葡萄。」我本想回答西瓜的，我怕太后聽我說喜歡吃西瓜，叫人抬幾十個西瓜來讓我吃，那我怎麼吃得下？還是葡萄好，要剝皮，吃相也斯文，不會讓太后嫌棄吃相不好看。

  「哀家覺得葡萄味道也不錯，三寶，以葡萄為題，寫一首詩。」

  以葡萄為題，寫詩？我怎麼覺得這個題目出的似曾相識？

  對！我在蒙古草原的金屋裡，曾讓吟詩男寫過這樣的詩，他好像寫的是五言絕句，有一句叫玉指捻一顆？我記不起來了，自然沒法把那首詩拿來用。

  現場賦詩！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這人肚子裡墨水不是很多，皇帝和太后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我本想作一首揶揄諷刺的打油詩，但打油詩在民間盛行，寫打油詩的門檻不高。當著太后的面，我不能搞得像鄉野粗鄙之人。

  以葡萄為題寫詩，我常常想到的畫面是夜裡有一位婦人在葡萄架下等待遠去打仗的丈夫回家來。

  我略加思索後吟詩道：「秋高霜花涌，天涼夜色濃。小院葡萄下，佳人侯英雄。」

  簡短的五言絕句，應該能簡明扼要的描繪出我想表達的意思。

  嗯，我才不會承認我寫五言絕句，完全是出於字最少的考量。

  「好一個佳人候英雄，三寶，哀家問你，你心目中的英雄是誰？」

  噗嗤，我作詩，怎麼給自己提前埋了一個陷阱？

  這個坑，我跳也得跳，不跳太后會逼著我跳，我還是麻利利的跳坑吧。

  我果斷回道：「那人毫無疑問必須是當今聖上！皇上是天下萬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奴才自然也不例外。」

  我把萬民拉來打掩護，希望這個馬屁能拍到位。

  太后面帶笑意說：「三寶，你機靈有餘，嫻靜不足。皇上要娶你沖喜，哀家沒意見。但是，你要嫁給皇上，哀家得派教習嬤嬤前去顏府教你三個月禮儀。」

  沖喜？這兩個字怎麼聽著喜感十足？

  教習嬤嬤教我三個月的禮儀？蒼天啊，那我還能保住這條小命嗎？

  我身份低，沒有資格跟太后討價還價，太后沒有追究我進宮當宦官這件事，我已經很感激太后了。

  皇帝說：「母后，您也了解三寶，她活潑有餘，一些必要的禮儀她是知道的，教習嬤嬤要請，教三個月未免時間太長了。朕覺得半個月足以，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皇帝代為出面跟太后商議，真是太好了。

  太后笑著說：「兒大不由娘，錦兒一心護著三寶，哀家還有什麼可說的？三寶能跟錦兒共患難，哀家實在是高興。只是，哀家沒想到喬止月會跟喬懷朝同夥叛變，哀家真是看走眼了。」

  「母后，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喬止月會作出那樣的選擇呢？不過，母后別難過，以後三寶會陪您玩。」

  「錦兒，這你就不懂了，十個大人還沒一個小孩好玩，哀家等著抱孫子。」

  抱孫子？

  太后急著抱孫子，我那奸臣爹急著抱外孫，所以，我和皇帝的婚事，父母之命這一關算是順利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