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清明祭祀

  日子平淡的過著，我這皇帝的貼身宦官，雖未如我奸臣爹所願那般大紅大紫，但一直無甚大錯。轉眼就到了暮春清明節，按照我朝慣例，所有官員沐休三天。

  清明第一天，小雨紛紛，五更四點，我替皇帝換好冕服與冕冠，帶著一干宮人與侍衛共計五百人，浩浩蕩蕩朝皇陵出發。

  皇帝與吉祥公主坐在寬敞的皇家馬車之上，我打著傘在馬車旁邊徒步。天陰陰暗暗，能見度只有一丈遠，空氣倒是出奇的好，一呼一吸之間，人神清氣爽。

  城門口，吉祥公主對我說：「三寶，你也到馬車裡來吧。」

  「奴才不敢。」那可是皇帝御攆，我一個宦官怎麼好坐上去呢？

  我聽見吉祥公主替我求情，「皇兄，外面下著雨，就讓三寶進來吧？」

  「不行。」

  

  「皇兄，你也太小氣了。」

  我見狀，道：「謝謝吉祥公主的好意，奴才是身份低賤之人，怎好玷污御攆呢？奴才許久沒走路，權當鍛鍊身體。」

  走在官道上，一路綠水青山，柳暗花明。回想從入宮到現在，一個多月，我變化挺大的。期間，我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可以試著去當好一個貼身宦官，皇帝對我的偏見少了一些。與晏卿的感情無疾而終，我也釋懷了。目前，唯有一點我尚未想明白，為何吉祥公主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好？

  我多次拒絕她的好意，也很少與她說話。只是她貴為一國公主，我身為一個宦官，總不能對她完全不搭理，但我對她較入宮時淡了許多，她應該有所體會，但卻當作什麼事都不知道，仍是那樣對我。

  我看不透她。

  半個時辰後，我們到了皇陵。皇陵就像另一座宮殿，只不過住著的都是已過世的皇帝皇后等。遠遠看去，殿宇重重，大樹青青，氣勢不凡。望向皇陵里，處處打掃的乾乾淨淨，已聽見數十個得道高僧一邊敲打木魚一邊誦經。

  皇帝下御攆之時，我道：「奴才身子有缺，不好污了先皇們的眼，只在這外面等候。」

  「好。」

  吉祥公主和一干侍衛們都跟著皇帝朝皇陵里走去。

  我百無聊賴的在皇陵外轉悠，除了花草樹木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甚是乏味。出宮之前沒有吃東西，肚子餓的咕咕叫，我這才想到，我還沒找人安排皇帝今日的膳食，差點闖大禍！

  問了一個守陵人，才知道廚房在最裡面，我繞了一圈走到皇陵後門，進了廚房。廚房裡處理膳食的皆是僧人，有十來個僧人在多個擺滿了素食的架子間來回穿梭，忙碌有序。

  「你把豆腐先浸一浸，做一個小蔥拌豆腐。」

  「你去把馬鈴薯洗乾淨削皮，放那備用。」

  這本該是我的分內事吧？誰替我做了呢？我尋找這發聲源，發現那人背對著我，穿著一身青灰色袍子，頭戴一頂青灰色尼姑帽，看來是個女人。

  我徑直走到那人身邊，「請問你是？」

  她轉身，看起來年紀三十五歲左右，膚色偏白，眉眼彎彎，眼角有些皺紋，是個和善之人。

  「勿念。」

  勿念，不想念？看來是一個對紅塵中的男子失望至極的女人啊。我輕聲道：「勿念師傅，我是三寶，皇帝的貼身宦官。謝謝您替我打理好了這一切，我初來乍到，還未安排過如此重大活動的膳食，感激不盡。」

  勿念師傅難以置信的問：「你就是三寶？」

  難不成三寶這個名字已名揚四海？不至於吧？還是有人打著三寶的名號坑蒙拐騙？三寶有那麼吃香嗎？當初我還嫌三寶這個名字可與旺財媲美一同入選常見的狗狗名字，沒想到聽多了人叫，漸漸也就習慣了。我點點頭，「我是，三寶。」

  她上下將我打量了一番，「斯文有餘，英氣不足。」

  我一個宦官要是英氣勃發，那才是見了鬼了，定是淨身不徹底。見她年長又替我安排好了膳食，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語氣平和道：「勿念師傅，你似乎認識我？」

  「不認識。」

  「那你……」

  「錦兒選人的眼光還不錯，你不是那等油嘴滑舌之人，也還算機靈，有你照顧錦兒，我也算放心了。」

  錦兒選我？

  皇帝名為嚴錦，天底下能稱呼皇帝為錦兒的，只有當今太后一人。

  並且，當今太后帶髮修行，穿尼姑服不足為奇。

  所以，勿念師傅=當今太后？

  還好我留了個心眼，沒對她橫衝直撞出言不遜，不然的話，我小命可是不保。

  「太后在上，奴才有眼無珠，沒有認出太后來，差點冒犯了太后，請太后恕罪。」我預備屈膝跪拜，雙手卻被她扶住，「這裡只有勿念師傅，沒有太后，不必多禮。」

  「奴才不敢。」

  太后要說話時，皇帝進來了，其他僧人全跪下行禮，我也準備跪下，皇帝就道：「全都免禮。」

  皇帝握住太后的手，「母后，你怎麼親自來操持這些事？」

  她慈祥的笑著：「這也是我能為你爹做的一點點小事，並不累。」那笑容，我小時候經常在我娘臉上看到，太后是真心疼愛皇帝的。

  皇帝看著我，眼神里含有一些難以名狀的東西，我揣測道：「皇上，奴才愚鈍，不懂安排這些事，才讓太后操勞了。勞煩太后教給奴才，明年定不需要太后親自操持。」

  皇帝這才接口：「太后，難為三寶有心想學，你就教教他吧。」

  「也好，免得你總說我閒不下來。」

  太后人很好，先在廚房裡跟我細說了一遍。我找到筆墨紙硯後，按照記憶寫下來，遺漏了不少，苦思冥想都想不起來，只好腆著臉去問太后，太后都一一告訴我，並無半點不耐煩。太后跟當今皇帝，性格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夕陽西斜時，大概是酉時，皇帝要起駕回宮了。太后特意將我拉到一旁，叮囑道：「三寶，皇帝我可全託付給你了。他不肯選妃，身邊沒有女人照顧，難免會不那麼注意自己的身體。若他批閱奏摺多時，你可提醒他休息片刻，吃些茶點；一日三餐，要定時傳膳；入夏後，皇帝最愛喝熬得軟爛加些冰塊的綠豆湯，你要日日吩咐人備下。」

  「謝太后提點，奴才記下了。」

  皇帝有這麼好的娘，真叫人羨慕嫉妒恨。原來，皇室里不僅僅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有一些真情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