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冰瀧兒的道標

  「凜輝跟我說，現在東海之民，都畏懼、不滿濟洪這個囚父母、殺長兄的凶人統治。」

  「他們都盼著唯一逃脫在外的七龍女，也就是我，回去反對濟洪、主持什麼大局，讓混亂的龍國，重回正統。」

  「這是雪龍將凜輝跟我說的，我、我怕這個啊……」

  「我完全沒辦法做到的……這太難了……我好怕啊……」

  「雲絕哥哥，你、你說，我該怎麼辦？」

  說到最後，冰瀧兒很是驚惶不安，泫然欲泣。

  「這……」

  李雲絕看著眼前被嚇壞了的少女，陷入了沉吟。

  稍待片刻，他認真思索過，便直面冰瀧兒，伸出雙手，扶在她的雙肩上，努力讓她平靜下來。

  被他撫在肩頭，冰瀧兒真的漸漸平靜了下來，苗條的身子不再顫抖樂。

  

  見她終於平靜，李雲絕便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冰瀧兒，我知道你很害怕、很恐懼。」

  「可是光害怕、光恐懼，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接受恐懼，直面恐懼，才是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

  「我知道，有些事，真的讓我們很好害怕，害怕覺得自己做不來。」

  「可，如果這些事，是我們必須去做的，那怕有什麼用？難道因為怕，就不做了？」

  「既然必須去做，那就不用想、不用怕，直接去做吧！」

  「你剛才說的事，我覺得，正是瀧兒妹妹你必須去做的事。」

  「那二龍子濟洪，倒行逆施，正是東海禍亂之源；若他不除，不僅你將被永無休止地追殺，每日每夜，都受到性命威脅；更重要的是，東海龍國，從此也會陷入長久的動亂。」

  「你剛才也說，那雪龍將凜輝，已經偵知，南北魔怪蠢蠢欲動，你們東海龍國很可能會被南北夾擊而亡。」

  「到那時，澄光海淵，浮屍萬里，血染浩海，又是怎樣一副慘狀？」

  「到那時，就不是你一人害怕、一人恐懼的事，而是龍國千門萬戶、戶戶痛哭恐懼的事。」

  「而且……」

  說到這裡，李雲絕一時有些卡殼，便停頓下來，思考組織措辭。

  不過，這時冰瀧兒卻眼睛有些發亮，接話道：

  「而且，是不是不面對恐懼、不除掉二哥，不僅會給我們龍國帶來更大禍亂，還會連累、危及雲絕哥哥的性命是吧？」

  「呃……」

  李雲絕有些發愣，但顯然這會兒不是反駁的時候，便給了龍女一個讚嘆的微笑，點頭道：

  「嗯，雖然次序有點不對，但基本就是這樣。」

  「濟洪雖是你二哥，但這人太混蛋！」

  「總有一天，他為了殺你，也會順手把我殺掉——因為，我必然會保護你呀！」

  「哎呀！」剛才還心情沉悶、滿面烏雲的少女，聽得李雲絕這話，忽然間雨霽雲開，滿面都是明媚的笑容。

  同時，她還有些臉紅。

  稍稍忸怩一下，她便朝李雲絕，以前所未有的鏗鏘語氣說道：

  「好！那我就回去，對付濟洪那個混蛋！」

  話音落定，旁邊魚樂淵中忽然嘩啦一聲水響，那雪龍將凜輝，正從魚樂淵的水波中，探出上半個身子，朝冰瀧兒仰面行禮說道：

  「恭請龍公主尊駕，回返東海，主持大局！」

  恭請之時，雪龍將凜輝心裡，挺無奈。

  他心說：

  「這事情，不是想都不用想的嗎？時局如此明晰啊。」

  「結果冰瀧兒，貴為龍族七公主，居然還要來請教請示一個凡人，甚至到最後，還是為了這個凡人，才下的決心。」

  「唉，也不知道龍王這一大家子，以前對咱七公主，到底有多冷漠、有多不好啊。」

  「算了，幸虧七公主在意的這個凡人，在那次出嫁遇刺風波中，確實救了她；也跟我並肩作過戰，這麼一想，我也稍稍能接受一些吧。」

  正做著心理建設呢，凜輝又聽到冰瀧兒說道：

  「嗯，凜輝將軍，我會跟你回去，主持大局，可現在還走不了。」

  「我還得跟雲絕哥哥、還有星上屋的夥伴們，好好告別呢。」

  「我們便晚上再走好嗎？」

  「這……好的，那屬下晚上再來接駕。」剛做好心理建設的凜輝，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語氣。

  他的身形，在一泓清波中，冉冉下降，很快消失在魚樂淵的波紋中。

  今夜過後，冰瀧兒在雪龍將凜輝的保護下，從中土大陸，回到了東海澄光龍淵中。

  但這時候，二龍子濟洪，已經穩住了大局。

  一般來說，這時候，政變上位的二龍子，應該威逼利誘，收買人心，但他卻只有威逼，沒有利誘。

  聽起來有點奇怪，但其實也不奇怪，因為，濟洪放眼龍域內，已經沒有了真正的對手。

  曾經的合法繼承人，龍太子，被他殺了。

  老龍王夫婦，還有能造成威脅的其他龍子龍女，已經都被放逐彌遠冰淵了。

  這麼一來，還有誰能威脅到他？

  還要跟人客氣幹嘛？

  正好是新王上任三把火，抓緊立威的時候！

  濟洪此舉並不是完全莽撞，他也認真思考過。

  思考的結果便是，在現在沒有跟自己匹敵的對手情況下，迅速立威，威加海內，才是最佳的策略。

  這樣能以最快的速度，壓制反叛之心，牢牢控制權力。

  這當中，他不是沒想過，自己還有個七妹，流落在外呢。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在腦海中飄過，除了嘴角下意識露出一個嗤笑，並沒讓濟洪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去多想。

  七龍女冰瀧兒，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自上次遠嫁南海出了意外，便再也沒回到東海澄光龍淵中。

  濟洪剛開始，還真以為他死了。

  後來風聲慢慢傳過來，說是冰瀧兒，似乎出現在西陸華夏神州中，流落街頭，還什麼以釣魚為生。

  以什麼為生，不重要了，這個七妹是生是死，都沒在濟洪心裡，產生任何的觸動。

  他是真的非常非常輕視這個呆呆傻傻的七妹啊。

  不，不僅是輕視，甚至是仇視！

  濟洪一直都覺得，這麼表現遲鈍痴呆的妹子，簡直丟龍族的臉，這樣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妹妹！

  他濟洪英明神武、智謀如淵、勇力如神，唯一的污點，就是他是冰瀧兒的二哥！

  呵，所以，什麼七妹冰瀧兒？提都不想提！

  在這種想法之下，濟洪就根本沒意識到，在法理上，他的七妹，其實是可以跟他匹敵的。

  也許不用過多久，濟洪就會意識到，他這個疏忽輕視，有多愚蠢、有多致命。

  當冰瀧兒回到龍淵後，便開始在凜輝的輔佐下，暗中串聯那些被濟洪威逼打壓的力量。

  這過程，並非輕而易舉，遇到了很多危險和困難。

  被人當面拒絕，甚至訓斥，已經算輕的了，有好幾次，冰瀧兒還被對方出賣，試圖拿她去跟濟洪邀功。

  但幸好，這些危險，都被她和她的追隨者們，一一化解了。

  如此有驚無險，冰瀧兒覺得，自己最該感謝的人，便是小師傅哥哥。

  雖然李雲絕沒來，但冰瀧兒，卻在內心中，把他當成此行的導師；

  每當遇到困難，她就回想起李雲絕往日種種無聲的教導，從他的一個個言行當中，汲取經驗、技巧、指導。

  其實，很多真的是她想多了，是她自行、強行過度腦補、想像，「上綱上線」，「誇大其詞」。

  如果李雲絕在這兒，冰瀧兒把她理解的雲絕哥哥的教導，說出來，恐怕李雲絕會一臉懵，不斷否定：

  「我沒說過。」

  「我不是這意思。」

  「你真的想多了……」

  不管怎樣，這個都算是歪打正著，成了冰瀧兒的反抗道標，一次次助她化險為夷，還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按照李雲絕會否認的「教導」，冰瀧兒沒急著發難。

  她很耐心地，「謀定而後動」。

  雲絕哥哥好幾次斬妖除魔，不都是謀定而後動的嗎？

  所以，她請雪龍將凜輝安排人手，進行了很詳細的調查，把濟洪勢力的情況，摸得非常透徹。

  哪些人是鐵桿？

  哪些人只是趨利？

  哪些人只是畏威、敢怒不敢言？

  還有哪些人，其實內心中立、不過表面虛與委蛇而已？

  諸如此類，她都叫人，調查得清清楚楚。

  調查清楚後，冰瀧兒便分門別類，儘量把能爭取的，都爭取到自己這邊來。

  她真的很努力，努力做到了「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把敵人變得少少的」。

  某種程度，濟洪的目空一切、只知威逼、不知利誘，成了冰瀧兒最好的助攻。

  並且，冰瀧兒回憶李雲絕的言傳身教，便十分注意保密，完全在二龍子及其死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徐圖緩計，做足私底下的功夫。

  等火候差不多了，冰瀧兒也不遲疑，忽然間一朝發難，舉起了討逆伐惡的大旗！

  冰瀧兒的前期工作，做得太好了，以至於當反抗大旗都豎起來、東海龍域內許多勢力群相呼應時，二龍子濟洪，還不敢相信！

  不止不相信，他還依舊看不起。

  比如這一日，他在晶瑩夢幻的龍王水晶宮裡，跟自己的心腹謀臣商議時，還擺明了說：

  「七妹那是過家家，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