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傾國豪賭

  蛟烈淵指揮的大蒼妖軍，正打了個出其不意。

  再加上那三百多個智猛妖，更是勇猛英明兼具——

  要知道，以前最多時，只是三十個，就攪動風雲，大大改變雙方攻防態勢，助大蒼打得大宋節節敗退，何況現在變成十倍、三百多位？

  而且當初還是分散使用，各自領兵，各自出擊，如何像今天這樣，三百多名智猛妖，集中在一支大軍里，每人只是負責每一個局部的戰場？

  所以，必勝啊！

  這就是大蒼軍的「人才紅利」！

  連心性凝重剛毅的蛟烈淵，眼看著大戰才初起，自己的軍隊便如虎入羊群，壓著對方打，便也不由得，堅毅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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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副將、隨從官們，看到自己的國主，在大戰之時，罕見地露出笑容時，心裡一方面驚訝，一方面，也是大喜！

  連不苟言笑的蛟王都笑了，那這場處心積慮的大戰，還會有什麼變故？

  內心狂喜之時，有個心思快捷的親軍護將，心裡忽然閃現出個念頭：

  「哎！這大戰一勝，那個什麼李雲絕，要被大用啊！」

  「真是走了狗屎運，我狼彪，身為蒼狼部少主，跟隨蛟王多少年了？」

  「出身入死、不知殺過多少人、不知流過多少血，結果，臨了卻被一個小小的宋人俘虜，給搶了前程。」

  「不就是身上有什麼光亮怪力嗎？」

  「聽說只須他，往迷夜谷的熔爐管道中間，一站，便有了用，立了功，還是大功，哎，不能想了，真是妖比人，氣死妖啊！」

  「他這大功，立得也忒容易了！」

  「唉，還真應了宋人那句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哇……」

  這麼一想，親軍護將狼彪心中，因為馬上要大勝而變得愉快的心情，都被沖淡了不少。

  這時候，蛟烈淵神采飛揚，揮斥方遒，那背後的披風，隨著轉動的身軀，颯颯飄揚風中，如同一片血海火雲。

  這時的永洛道、白石水，已經染了鮮血，開始漸呈蛟王披風的顏色。

  帶著寒鐵味的血腥氣，傳入蛟烈淵的口鼻中，並不好聞，但卻讓他如飲美酒，十分陶醉，時不時便深吸一口。

  對他來說，此時蘭麻山下的血腥氣，就是世間最美妙的味道！

  只是，就在蛟烈淵得意時，突然有許多兔族斥候，先後陸續狂奔而來，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遠方山野中，有宋軍騎兵，奔襲而來，還不止一支！」

  蛟烈淵陡然一驚！

  並且還十分奇怪：

  畢竟，率領大軍潛伏前，他是四處放出哨探，仔細偵察過的，確認遠近並無異常，這才帶兵潛入蘭麻山。

  他不可謂不小心，並沒被先機在握，而沖昏頭腦，反而非常清醒，很用心地提防自己打鳥不成、反被鳥啄瞎了眼。

  可是，反而正因為做過這樣的功課，確認過不可能再有其他宋兵游弋，現在聽到斥候哨探這消息，蛟烈淵才更加吃驚！

  「這、這……按理說，絕無可能！」

  「現在如此，莫非……」

  「莫非宋兵早有準備、還好似知道本王要在蘭麻山伏擊一樣？！」

  這種可怕的想法，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瘋長，纏繞得蛟烈淵沉淪，連身心都冰涼，霎時間如墮冰窟一樣……

  本來以他這般雄才，絕不會這麼快便心生如此恐懼；

  實在是，這前後反轉、反差太大，尤其是，蛟烈淵這回，事實上已經孤注一擲，賭上了國運啊！

  這是毫無疑問的一場豪賭。

  一旦失敗，就不是尋常的一城一池的損失，是一國的傾覆啊！

  沉沒的代價，如此之大，便以蛟烈淵這般心性堅狠的絕世梟雄，這會兒，也忍不住渾身的血液，都好似飄浮了起來——

  於是整個身子都發虛、發冷；

  甚至後腦勺處，都產生了錯覺，只覺得有一股寒風，在嗖嗖地吹來，讓他猛打一個寒顫，心情就跟自己快死了一樣。

  還真是錯覺自己快死了。

  因為妖族中有個傳說，說是人要橫死前，亡靈冥界的勾魂使者，會悄悄靠近身後，對著勾魂對象的後腦勺，一陣一陣地吹涼氣。

  這種涼氣，是來自冥界的死亡寒氣，便是傳說中的「地府陰風」；

  傳說中，只要被地府陰風吹上九次，被吹之人的三魂六魄，就會被吹出體外，飄飄悠悠，跟著勾魂使者，飄向極北之地的亡靈冥界。

  真的，這一刻，渾身血飄發虛的妖王蛟烈淵，不僅感覺後腦勺真有一陣陣的陰風吹來，內心還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有關勾魂使者的傳說……

  他是，真怕了！

  不過，他內心，很快又有一絲疑慮：

  「不可能啊？麗萱盜來的軍情地圖，絕對準確，怎麼可能出這樣的變故？」

  「不會的。她不會騙我。多年的私情，我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對哦，我也別在這兒自亂陣腳了，或許事有湊巧，也未可知。」

  「若是真亂了陣腳，那恐怕沒事也變成有事了。」

  「哈哈！對對，就是這樣！」

  「我剛才是怎麼了？怎麼那麼慌？不像我以往啊——」

  「哦，我知道了，實在是，這次傾國而戰，賭注下得太大了。」

  「哈哈！傾國之戰、傾國之戰，好好好！」

  「只要我蛟烈淵，賭贏了這一把，這錦繡神州、膏腴天下，便全是我的了，全是我妖族的了！」

  這麼一想，蛟烈淵瞬間懼意全去，重又豪情滿懷。

  這一來，仿佛心思也頓時清明，他又激動想到：

  「哎呀！我怕什麼？我有三百多智猛妖啊！」

  「先前三十多，便能打破僵持、攻入宋國，本王現在，有十倍之數智猛妖！」

  「還集於一戰，真箇如巨石壓卵，摧枯拉朽，有何可懼？」

  「關鍵是，宋國肯定不知道這一點，本王這回，還是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所以我慌什麼？」

  「此戰，本王必勝、大蒼必勝！」

  振奮想到這裡，蛟烈淵舉目遠眺，確見此時戰場中，那些自己寄予厚望的智猛妖，一個個勢如猛虎，或迅猛衝突，或指揮若定，將對陣的宋兵，壓製得死死的。

  這一來，蛟烈淵更有信心了。

  振奮大喜之下，他立馬中軍，揚鞭大吼，發出蛟龍之音：

  「吼！蒼天保佑，大蒼當立！咱妖族好兒郎，都給本王沖啊殺啊！」

  「咱一起，殺出個妖族的萬古光明國！」

  如此激動人心的話語，伴隨蛟龍之音吼出，瞬間傳遍整個戰場。

  無論是有些力盡的妖族戰士，又或是少數知道外面宋軍援兵次第趕來的知情人，也都被蛟王富有鼓動性的雄渾話語，給激勵，瞬即排除雜念，打起全部精神，重新奮勇殺敵。

  於是整個戰場，妖軍一方，如同被刷新了一般，士氣一振，重新朝敵人猛衝猛攻！

  蛟烈淵縱覽全局，見此情形，不由得十分欣慰。

  但這時，他偶爾頭一轉，突然在遠處的混亂戰戰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本來欣喜欣慰的蛟烈淵，這一瞬間，眸子陡然一凝！

  原來那身影，一身黑色勁裝，猶如星河暗影，長身挺立，於亂軍之中，宛似孤傲青松，銳利如劍，但神色卻淡定從容。

  這樣的姿態與神情，跟周圍奔走的人群格格不入，真乃是卓然不群。

  這人，自然是李雲絕。

  於是蛟烈淵十分驚異。

  不過，也就是驚異而已。

  大戰之中，血火紛飛，千頭萬緒，作為一方統帥，蛟烈淵也來不及過問。

  但他心裡還是想到：

  「等打贏，得了閒，一定要嚴查。」

  「查查是誰的疏忽，竟讓李雲絕這等重要敏感角色，離開了板榔山。」

  「這是嚴重失誤，回頭一定要查。」

  想到這裡，蛟烈淵也就把此事放下，開始重新關注大戰全局。

  其實，一代妖王這時的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絲不安的感覺。

  但這種不安的感覺，被他的潛意識，給強行按了下去了。

  這也並非他的疏忽，而是如此數萬人的大戰，個人能起的作用，實在渺小；

  就算李雲絕來，再次反覆，投向宋方，又如何？

  就大方點，拼命往死里給他多算，算他能殺掉一百個妖族士卒，又如何？

  給他殺吧。

  只要大戰能贏，頂天的百名妖卒，就送給他殺好了。

  這想法，有點殘忍，但很合理。

  而且，這種思維，對於統領全局的蛟烈淵來說，也很正常，就該這麼想，怎可拘泥？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時候，偌大戰場，蛟烈淵絕不會太在意區區一個小人物。

  如果太在意，他就錯了。

  所以，從常理而言，他這表現，很正常。

  可是，現在，真的是「常理」嗎？

  蛟烈淵這會兒，還不知道的是，約在半天前，他坐鎮廣磨城的好兄弟白靈生，正收到來自後方板榔山迷夜谷傳來的緊急報告：

  那歸順的宋人李雲絕，不知怎地，一改溫順常態，竟突然暴起，衝出熔爐系統，當場格殺十七名守衛，逃走了！

  如此重地，自然不缺重兵守衛，按理說，不至於讓人逃走。

  但當時，也是變起突然，並且關鍵是，李雲絕之前，表現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