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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腔酒膽壯詩魂

2024-09-02 10:13:22 作者: 管平潮

  「是白公子給蘭妹妹寫了。」

  這時座中竺子清,見李雲絕確實很想略過這個話題,便開口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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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公子大才,誦出錦句麗詞,不僅讓蘭妹面上生光,也為浮丘山川增色。」

  「這樣,作為她的兄長,我便為白公子寫一首,以為回禮。」

  「好!願聽竺兄玉音。」白靈生一合摺扇,溫潤笑道。

  「待我想想……有了。」

  便聽竺子清清聲吟道:

  「百尺岩頭敬日華,晚鐘餘響思悠然。

  岸邊酌酒和清露,石上題詩染翠煙。

  猿鶴泉聲千澗合,芙蓉秋色萬山連。

  清風似欲吹人起,去逐騎鯨汗漫仙。」

  「好!好詩!」白靈生擊扇贊道,「此詩正合我心中之志!」

  「人間紛爭,太過繁雜,也甚無味。」

  「真想拋開一切,跨長鯨而浮滄海,從此只作逍遙遊。」

  此言一出,座中之人,雖然仍是讚嘆,不過表情卻有些微妙。

  這一次,李雲絕沒看出這樣的微表情,畢竟浮丘山諸妖,都知道白靈生的真實身份,絕不敢泄漏。

  其實他們也鬧不明白,以白靈生尊貴超脫的身份,為什麼要跟這個人族少年,折節相交。

  在他們眼裡,少年的兩個手下,反而要厲害得多,一個似仙靈,一個似妖仙,不比一個人族遊俠值得重視得多?

  偏偏白靈生對少年十分推崇,那兩個手下,也好像被人下了迷藥一樣,居然把一個不如自己的凡夫俗子,尊作頂頭上司一樣。

  浮丘山群妖的疑慮,還不止於此。

  別看他們從相見、到飲宴,都表現得無比禮貌熱情,但實際上,這針對誰?

  針對的是白靈生啊!

  所有的熱情與禮貌,都是給白靈生的!

  對李雲絕三位的熱情與禮貌,不過是附帶的,不過是看在白靈生的面子上而已。

  別說白靈生是萬妖城蛟王的好兄弟了,其自身也是白狐族出身,古老悠遠,尊貴超然,光是這個,便足以贏得天下妖靈的敬意了。

  更別說,白靈生自己的魅力,簡直無以復加,這不,已經引起白櫻香的明戀,至於劉瑞丹、蘭雙蕊是不是暗戀,這個,也幾乎不算個問題……

  所以,要是較真,這表面的熱情推崇,真的不是給李雲絕的。

  其實浮丘山五妖友,對李雲絕能不能真正解決他們的麻煩和困厄,十分沒信心,甚至已經認定,「不能」。

  他們覺得,也許,白靈生有其他的考慮吧,說不定,是要拿這幾個外鄉人,當誘餌呢……

  但就算這樣,還是那句話,白靈生的面子一定要給,他先前特地囑咐過,不能泄漏他的身份,那就一定不能。

  於是,剛才眾人微微色變之後,立馬便覺得不對了。

  座中人,尤其是白櫻香,很細心,生怕眾人一瞬間的微妙表情變化,被李雲絕三人發現,便連忙笑道:

  「竺兄果然才氣內蘊,氣自高華,這首詩寫得清逸出塵呢。」

  「白兄已為蘭妹寫過,這樣小妹不才,便幫白兄回了這個禮吧。」

  「哦?哈哈,你要寫我?」竺子清笑著,顯得挺開心。

  「正是,且讓我想想……有了。」

  只聽白櫻香柔聲吟道:

  「筍穿苔砌到書房,愛護成竿過壁長。

  秀色不須承雨露,高標應解避風霜。

  瀟湘自此渾無夢,枕簟相親倍覺涼。

  謾對短檠憐瘦影,渭川千畝亦俱荒。」

  「好詩!」眾人又是一齊喝彩。

  白靈生燦爛笑道:

  「白妹,此詩甚妙。」

  「竹不俗,只是詠竹詩多了,易俗。」

  「白妹此詩,摹畫愛護之情,不僅脫俗,還應了景,看來平日竺兄,對你們也是多加照顧啊。」

  白靈生這樣的贊語,比什麼都好,白櫻香紅著臉,訥訥說了句:

  「白兄不嫌小妹回禮粗陋便好。」

  此後她雙眸瑩瑩閃亮,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氣氛略顯微妙,還有些曖昧,其實並不適合在這種招待遠方來客的宴席上。

  梅達翁人老成精——他確實是古梅成精——便哪有看不出來的?他便笑道:

  「看來,還是老漢不引詩情,你們熱熱鬧鬧到現在,獨留梅翁冷清,都沒人詠梅。」

  「我來!」李雲絕也是果酒喝多了,酒氣上頭,一聽便衝動叫道,「我來寫!」

  梅達翁頓時欣然:

  「好,好!多謝貴客,老夫古梅成精,有勞了。」

  說話時,他朝李雲絕做了個請的手勢。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李雲絕。

  這時不僅座中之人,連奔走服侍的丫鬟小廝,也一起看向李雲絕——

  畢竟這是今晚的外來之人,第一次展露詩才呢。

  「等我想想……我、我……」

  於是,浮丘山諸妖,不僅今晚第一次看到外人主動請纓,還第一次看到,有人真作不出詩來。

  什麼叫「一時語塞」?

  李雲絕現在就是!

  剛才還好像有不少頭緒靈感,結果真要作詩時,卻頭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現在李雲絕滿腦子只有一句話:

  「喝酒真誤事啊!」

  氣氛尷尬。

  都讓人不知道怎麼化解。

  一心照顧白靈生面子的浮丘山五妖友,其實比李雲絕還尷尬。

  他們腦筋急速飛轉,要想辦法化解尷尬,否則,白靈生會好尷尬吧?

  就在這時,忽聽雲月兮開口,清泠泠說道:

  「咱家東主,故意不說,又在考我姐妹了。」

  「好吧,那月兮便不才,急就一首詠梅詩吧。」

  「好!好!」正沒頭蒼蠅一樣的眾人,趕忙轟然叫好,還使勁鼓掌。

  等掌聲消散,雲月兮長身而立,對著今夜的月色花光,泠然吟道:

  「碧瓦籠晴煙霧繞,

  藐姑之仙下縹緲。

  風清月白無人見,

  洗妝自趁霜鍾曉。」

  「好詩!」

  這一回,席上眾人,真心叫好。

  碧芽兒這會兒,也不甘人後,尤其事涉心上人的顏面,自然爭先恐後,便在眾人叫好聲還沒停歇時,就站起來,叫道:

  「雲絕哥哥考校我,我也有啦,大家聽我的詩——」

  「玉雪為骨冰為魂,

  耿耿獨與參黃昏。

  遙知雲台溪上路,

  玉樹十里藏山門。」

  脆聲吟誦完,碧芽兒還得意地朝雲月兮嬉笑道:

  「你把我的『碧』字嵌在詩里,我也把你的『雲』字放在詩里了哦。」

  「哈哈哈!」

  見碧芽兒嬌憨,跟雲月兮在一起,真是一個如月之清,一個如日之燦,春蘭秋菊,各擅勝場,李雲絕也忍不住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而剛才,經過兩人這一緩,李雲絕還真有詩了。

  由此可見這詩情,真要引一引,現在李雲絕便這樣,只感覺心底詩情蓬勃,有些句子,已經天然就在那裡,迫不及待要說出口了。

  於是,他便長身而起,朝梅達翁拱了拱手,又向眾人團團一禮,然後傲立席間,清聲吟道:

  「在澗嫌金屋,

  照雪羞銀燭。

  直從九地底,

  陽萌知獨復。」

  一首五絕吟罷,眾人也是叫好,但很明顯,聲音沒有之前那些大。

  這很好理解,因為李雲絕這一首,乍聽之下,有點晦澀,文辭不如二女之詩清麗優美,故此這個叫好聲,也顯得有些尷尬而不失禮貌。

  疲弱無力的叫好聲過後,浮丘山三女妖,還有竺子清,很快便反應過來。

  他們下意識地看了白靈生一眼,便面面相覷,準備想辦法找補捧場。

  沒想到,這時梅達翁卻慨然而嘆,指著李雲絕道:

  「詠我之詩,屬你最絕。」

  「告罪說一句,碧芽兒姑娘之詩,初得吾皮,雲月兮姑娘之詩,已得吾骨,得吾髓者,豈非李公子之詩乎?」

  「至此老漢方知,方才我等浮丘之人吟詩,只是獻醜;三位遠來貴客,才真正詩情絕傲,氣度不俗。」

  「嗬嗬,老丈過獎了,我等只是隨口瞎謅罷了。」李雲絕連連擺手謙遜。

  「公子切莫謙虛,否則折煞我等。」梅達翁一臉誠懇、還有些期待地道,「李公子,既然您有如此詩才,能否請你稍動玲瓏之心,再寫一首?」

  「也別以我等幾個鄙薄之妖為題了,便寫寫今日夜宴歡聚如何?」

  「抑或是公子心懷,什麼都好,老漢萬不敢限制高才詩情!」

  「這……」

  說真的,被梅達翁這麼一捧,眼前又是花光燈火、月色美人交相輝映,真如同身處瑤池仙境,座中客都似神仙中人,還真的引動了李雲絕的詩情。

  他從不曾忘記,「少年當許凌雲志,誓取人間第一流」,自不會怯陣,便豪情大發,當場慨然允道:

  「既蒙前輩不棄,晚輩莫敢不從。」

  「今宵花光滿眼,滿庭芳菲,各位又恍若神仙中人,正合用一首《滿庭芳》詞牌,以記今宵之盛,亦發思古之幽情。」

  說到此處,李雲絕略微停頓,默然不語。

  當此之時,月明星稀,燈火璀麗,眾目睽睽中,少年傲然獨立,衣袂飄飄,真宛若玉苑瑤台之仙郎。

  月白風清、爛漫花光中,眾人便聽少年,開口朗聲吟道:

  「客底心情,

  花亭佳趣,

  姮娥有意相憐。

  青春難再,

  歲月莫輕捐。

  可惜無花自醉,

  教人忽忽相牽。

  暗想前朝佳麗質,

  多少古叢邊。

  唐室楊妃,

  漢家飛燕,

  芳魂疑似從前。

  晴宵良夜,

  清恨抱中天。

  零落翠翹金雁,

  塵埋珊珮珠鈿。

  幽燭漆燈空自照,

  玉匣夜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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