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受之於恩，難予之凕

  「她跟余說，很對不起她，並不知余小時候經常打她。她又說，知道余不會無故打她的，總有理由！所以也很對不起余。因為她只顧著怨恨父君，報仇父君，沒有盡到做阿母的責任。」

  小蠻柔聲道：「我也相信阿慕不會無故打人，如果真的是無故，只能說此人面目可憎，不需要打他的理由。」

  趙慕悶笑一聲，很快又傷懷起來：「她說，孟趙和余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她的錯！她心裡是怨恨余的。因為余是男子，六七歲便隨祖父和阿父了，不怎麼在她跟前，說沒盡責任是氣話。」

  小蠻道：「我也常打阿弟，但阿弟從不記恨。兄弟姊妹打鬧是常事，記恨的多是胸懷狹窄者。前有崔婉繡後有孟趙，可見記恨報復謀害殺親不祥。吾子也不用因為沒能殺她而憤恨！」

  「仲弟和他阿母死得太冤了，無病給她害了一生……」

  公子耳等了一會，看到沒人把新端上來的食物分他，便跑去吃。秋上前逮住他，將他抓到手的肉餅給他，抱了下去。小傢伙並不餓，只是嘴饞，嘴裡有吃的了也不掙扎吱聲。

  小蠻柔聲道：「吾子能將她揪出來，已是善事一樁，不能盡善盡美不是吾子的錯。從前不可挽回，至少日後不會再讓她有機會再害人。先吃東西……」頓了頓，抱怨道：「我晚上都不關窗。」

  原本趙慕還想懶在她身上的，聽到最後一句一呆，猛地反應過來，悶笑出聲：「是余的錯，居然一直沒翻窗。」

  小蠻嘻嘻笑，推他去吃東西。又道：「別淨記著罰，也要記得賞。路遠和君夫人救了我，賞路遠，謝君夫人沒？」她此時提這個，是想讓趙慕感恩，不要怪君夫人。

  趙慕這才想起，他都沒忘記此事了！將手伸進隸妾端來的水盆里淨手，道：「忘了！你之前可有賞路遠？」

  

  小蠻道：「賞了，讓庖廚每天給他做喜歡吃的食物。」

  趙慕好笑：「就這樣？」

  「這已經是頂級的賞賜了，人不可一日不食。」小蠻瞎掰了幾句，道：「我給的是我答應他的救命之恩，吾子賞的是答謝救妻之恩，不可相提並論。誒，阿慕待我好不好，就看賞多少了。」

  趙慕邊吃邊道：「這下完了！我得把世子之位賞出去。」

  「哈哈哈……」小蠻樂不可支，吩咐道：「拿鏡子來，我看看我今天是不是特別美？」

  給她這般插科打諢逗哄著，趙慕心情好起來，道：「小蠻的嫁妝夠吧？要是不夠，余不做世子了可怎麼辦？」

  「阿父和阿母說沒有，世父給我籌備了，自然省下他們的。多出的東西留著他們養老。」說著小蠻磨牙：「難道我不會給他們養老嗎？這樣說。」

  趙慕樂不可支：「難怪外舅如此努力了，來晉陽沒幾天就到公學授業。原來是擔心我們不給他養老。」

  小蠻：「……」

  「王母與余說，若你阿父願意留下，他如此喜歡研究經書，可以到公學當夫子。」

  公學是高等學府，學生都是卿大夫子弟。所傳授君子六藝，兵法、軍法、律法、國史、外交、政治。

  掌管公學的是公族大夫，上大夫爵位，掌管卿大夫子弟名籍和拙拔，位高權重，且只教卿族嫡子。

  庶子大夫，即授課老師，領下大夫爵，教育對象為卿族庶子，大夫子弟。還設有助教，助教多為士人。

  公學夫子職位看著好像只是傳經授業，實際上諸侯國活躍於朝堂上的都是卿大夫族，古人尊師重道，給他們的子弟當夫子，就等於擁有了龐大的人脈，看不見的隱形權力。

  小蠻知道這是趙慕給崔氏的回饋，意動！崔氏最高爵位的是崔懷遠，僅一個中大夫，一下子提高爵位對趙慕的聲譽影響不好，只能一步步來。道：「這個恐怕得跟世父商量。」

  趙慕瞭然，小蠻能當他的夫人，全是因為崔懷遠，他是族長家主，自然要以他為先。道：「你世父學識如何？」

  小蠻微笑：「世父的學識自然是不差的，不過他事務諸多，不如我阿父清閒。吾子先吃，食不言！」

  趙慕笑了笑，不再說話，邊吃邊看隸妾給她梳發挽髮髻，他喜歡和小蠻這樣的相處方式，這才有家的味道，不用事事都講規矩，隨意些才能感受到溫馨。

  等他用完膳，隸妾奉上甜漿、重醋（酒）、甘泉水、水果、乾果供他享用。

  趙慕喝了幾口甘泉水，道：「今天趙伊庶母來找你了？」

  小蠻點頭，把趙伊氏的話述說了一遍。

  「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小蠻道：「我說此乃國事非私事不便參與。只答應幫她傳話。吾子為何避而不見她？」

  趙慕看著她，道：「小蠻說呢？」

  小蠻伸手示意他過來抱抱，趙慕唇角輕翹，喜歡她依賴他的感覺，起身過去將她擁入懷中，抱了一會坐到榻邊讓她依在自己的懷裡，道：「沒想法？」

  「受之於恩，難予之凕。」

  趙慕細品，輕笑道：「概括得極好！確實很難對趙伊庶母拉下臉，故不如不見！」

  「此舉不妥，世子是當局者迷！總是要見的，不如大方明說。實在過意不去，可另尋折中之道。」

  趙慕頷首，道：「依余的想法是痛打燕紹一頓……」

  小蠻汗顏！

  「……只還他從前中山國搶走的幾百里路，餘下的寸土不讓，這已是我的仁慈。原來父君答應他們的是一分為二，後來他們退讓，要余以夷山邊境直線切割至安平給他們。」

  小蠻道：「他要夷水為界就夷水為界，自泰戲山邊境一刀切到顧地給他便是。」

  趙慕愣了愣，即隨哈哈大笑：「余怎麼沒想到呢？夫人看不出來呀！」這比原來他們要求的還要少，因為是斜直線，等於把中山國切了個角給燕國。

  小蠻摸了摸鼻子，道：「我胡說八道的，你原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不能依我說的去辦。」她就脫口而出。

  趙慕笑道：「該讓小蠻去和他們談，來個漫天起價，就地還錢。不過你這話倒提醒余了，該把這邊境切整齊來好防守。」誰知道日後趙燕會不會起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