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公主

2024-08-31 03:27:42 作者: 三七之間

  昇平公主年幼的時候便是一個大膽肆意的小娘子,她的阿娘只是一個才人,在聖人的三宮六院中平淡的像是一個隱形人,連宮女都敢隨意忽視她,直到弟弟出生,她才被封為婕妤,生活漸漸好了起來。

  可惜她的命實在太苦,生下弟弟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昇平只好帶著早就喪母的安和和弟弟在後宮艱難求生,那時候後宮有一個太監,人高馬大,氣勢威武,乍一看上去不像是個太監,倒像是個上戰場的將軍。

  昇平多方打聽才知道,他在進宮之前是個邊關將領,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罰了宮刑,昇平很高興,逼著他教自己兵法謀計,那太監先是不願,後來許是被纏煩了,倒對她知無不言了,但始終不願收她做弟子。

  昇平覺得無所謂,在她看來,名份都是虛妄的,她既不會因為他太監的身份看輕他,也不會用一個師徒之名約束自己。

  後來內亂爆發,長安岌岌可危,那太監在一場變故中被貴人亂棍打死,宮中越發的不安全起來,雖有著公主的身份,昇平卻覺得自己和弟弟妹妹隨時會死去。

  她花了所有的積蓄,將那太監送出宮安葬了,然後跪在聖人面前,自請去戰場。

  那時候聖人的身子已經不大好了,皇子們為了奪位,斗的你死我活,偌大的皇室竟然不如一個公主有志氣。

  聖人答應了,糊塗的腦子裡想的是前方的戰士若有皇室公主壓陣,興許能提升些士氣,完全沒有惦記女兒的安危。

  那一年,昇平剛剛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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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大興迎來了短暫的和平,她帶著滿身的榮耀回到長安,從聖人的手中接過了金吾衛魚符,暫代金吾衛大將軍之職。

  「阿姐,你年紀不小了,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十歲的聖人如是說,眼裡滿是擔憂,阿姐這般兇悍,到底誰能降的住哦?

  回答他的是昇平的一個爆栗,「小孩子家家的,胡亂說甚?」

  「我哪有胡說?」小聖人不高興地反駁,「尋常小娘子十五、六歲便嫁了,你若不抓緊時間,好的郎君都被挑走了,連安和阿姐都嫁不出去。」

  「就你會操心。」昇平劍眉蹙起,隨即又道:「不過安和的婚事確實可以考慮了。」

  對於自己的婚事,昇平完全不在意,她在軍中混了三年,見多了男子,有威嚴霸氣的,有正義剛強的,偏偏她一個都沒瞧上。

  當然,沒看中她的也有不少,誰叫她打起仗來比男子都要兇殘呢?

  說到安和,昇平卻起了心思,這個和自己一同長大的、膽小的妹妹,需得找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相配,才能好好保護她。

  朝中的年輕郎君?不成,他們不是年紀太大,就是過於滑頭,安和單純,容易被騙。

  軍中的血性兒郎?不成,他們都是三大五粗的漢子,說起話來像是吵架一樣,安和不得嚇哭?

  那就世家子弟?似乎也不成,據她所知,長安的這些世家子弟大多紈絝,仗著家族勢力尋歡作樂,不是良配。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愁壞了的昇平長公主覺得需要跑個馬發泄一下。

  適逢登高佳節,又是難得的太平日子,長安的百姓和貴人三兩齣行,結伴去登高望遠,昇平一個人也沒帶,騎著馬兒獨自去了去長安城外的白鹿原。

  白鹿原地勢略高,有高山聳立,是最好的登高之地,文人墨客常聚於此。

  昇平對此吟詩作對避之甚遠,她只想痛痛快快地跑個馬,在軍中自在慣了,回到長安什麼也做不了,委實無聊的緊。

  痛痛快快地跑了半個時辰後,昇平舒暢了,這般肆意瀟灑的日子才是她該過的嘛。

  她覺得有些口渴,想著去找個攤販買些水喝,這裡雖離長安城遠了些,可附近村子的百姓會時常挑些糖水吃食來賣,做些小生意。

  達官貴人可能會看不上這些小吃食,但她不在意,在軍中什麼東西沒吃過,有甚好講究的?

  昇平一邊悠閒地牽著馬兒,一邊往官道上走去,這些小攤小販會在官道兩旁叫賣,最是好找。

  果然,剛走了一柱香功夫,就見一個挑著糖水的小販正在吆喝,她心中一喜,正想著要去買碗吃吃。

  卻不想,人還沒到小販跟前,身子卻被幾個粗暴之人推搡到一邊。

  那是幾個長得虎背熊腰的漢子,個個面露凶光,將一個年輕的書生圍堵在一旁。

  「你這小子好不知趣,老子的事兒你也要管?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領頭的漢子道:「你速速離開,別擋了老子的道兒?」

  那書生模樣的青衣郎君長得眉清目秀,看起來不過弱冠年歲,他挺直腰板子,與那些大漢爭辯,「這老人家好好的做生意,又沒礙著你們的事兒,你們何必驅趕他?」?「怎麼就沒礙老子的事兒了,老子告訴你,這裡是老子的地盤,他想在這裡擺攤兒就是不行!」那大漢道:「想在這裡做生意,需得問過老子答不答應!」?「你這話好沒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裡乃是京郊之地,聖人目光所及,怎能由你信口開河,平白占了去。」青衣郎君絲毫不懼,據理力爭,「莫非,你乃是皇族之人?」?「你!」大漢怒道:「小子,廢話少說,你只要知曉想在這裡做生意就要聽我們的,你想替他出頭也行,給老子十枚金子,老子就讓他在這裡呆著!」

  「你搶錢吶!」青衣郎君身後的小廝不幹了,「這條路上的小攤加在一起還沒十枚金子值錢,你這是不知……不知…… 」

  「不知所謂。」書生扭頭悄悄提醒。

  「對!不知所謂。」小廝跟著大喊。

  昇平看在眼裡,滿心都是笑意,這個小郎君倒是有趣,只是他穿的儒服樸素大方,身上也沒什麼貴重物品,看起來也不像是家世顯赫之人,怎麼就如此大膽呢?

  難不成有旁的依仗?

  她來了興致,水也不喝了,雙手抱胸,站在人群中看起了熱鬧。?事實證明,昇平想的多了,那青衣郎君就是單純的傻氣!

  「小子,你這是在找死!」大漢可聽不懂書生文縐縐的話,他也知道是在罵人的,當即怒不可遏,舉起手中的棍棒就要打下去。

  「你這郎君好不講道理,某意與你理論,你動手作甚?」青衣郎君一看不妙,連忙手忙腳亂地躲閃起來,他躲的很有技巧,每次大漢的棍棒打下去的時候剛好能避開。

  大漢打了幾個來回,只碰到了他的衣袖,頓時更氣了,「都給我上,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何時?」?「喏!」他身後的漢子答應一聲,齊齊將人圍住。

  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對上好幾個壯年大漢,在場的百姓忍不住發出唏噓的聲音,想著這個書生怕是難逃一劫。

  不過他們都沒有幫忙,動亂了這些年,他們已經學會了漠視生命,這些人都是這裡的慣犯,他們還不想自討苦頭。

  「哎呀!」眼見著棍棒就要打到青衣郎君的身上,眾人忍不住叫喊了起來,青衣郎君在棍棒下來的時候用衣袖遮蓋住了臉,似乎是放棄了抵抗。

  「砰!砰!砰!」接二連三的碰撞聲響起,夾雜著「哎呦哎呦」的呼叫聲。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青衣郎君悄摸著抬低手腕,睜開眼睛。

  只見幾個大漢摔倒在地,一個身穿勁裝的少女手握銀槍站在他的面前,陰影垂下,他只能看清那少女曼妙的背影。

  「你們,好大的膽子!」少女開口,語氣淡漠,「趁我今日心情好,你們速速離開,不然要你們的小命!」?「你敢打我們?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大漢捂著胸口站起來,「我們是萬年縣縣尉的人!」?「是嗎?」昇平歪了歪頭,長槍在半空中一揮,「那你可以回去告訴他,叫他將脖子洗乾淨,等我回去收拾他。」

  「你!」大漢目眥盡裂,看著她的目光似乎要將她撕碎,但是他實在不敢動手,這個少女只隨意幾招便將他們悉數打敗,再動手也討不了好,只能撩下一句狠話,「你給老子等著!」?昇平輕蔑一笑,放下手中的長槍,轉身對那青衣郎君道:「小郎君,隨意出風頭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她這句話帶了幾分調戲的意味,青衣郎君從來沒有與這樣隨性的小娘子相處過,頓時有些羞臊,訥訥行禮,「多謝小娘子出手相助。」

  「無礙,只是這世道並不安全,你一個讀書人還是少出來走動。」昇平爽朗地擺擺手,見他的小廝背著書箱冒出來,她又補充道:「實在不行,你尋幾個侍衛也好。」

  她可是親眼瞧見這個不靠譜的小廝在青衣郎君被打的時候,偷偷溜走的!

  小娘子的快言快語叫青衣郎君有些不知所措,乾巴巴道:「小娘子救了某,某無以為報,還請小娘子給某感謝的機會。」

  這話把昇平給說無奈了,常聽安和說起民間有英雄救美的話本子,多是英雄救了美人,美人以身相許的,難不成這個「美人」也要以身許她??不成不成!她雖然是英雄,但美人可不是能輕易沾惹的。

  可對上青衣郎君亮晶晶的眸子,昇平拒絕的話委實說不出口,她瞥見那賣糖水的老丈正顫巍巍地護著小攤,於是笑道:「你若是誠心想謝,那便請我喝一碗糖水吧。」

  正好她方才摸了一下衣袖,發現錢袋子忘記帶了,想喝都喝不成。

  青衣郎君一怔,在小攤兒和昇平之間看了許久,忽而笑了,「既是小娘子所願,固不敢不從爾。」

  昇平開心地喝到了一碗糖水,笑的眉眼彎彎,這糖水果然如同記憶中那般清甜。

  向青衣郎君道了謝之後,昇平騎上了回程的快馬,她端坐在馬背上,一隻手抓著韁繩,一隻提著銀槍,居高臨下道:「小郎君,有緣再見,祝你來日高中!」?青衣郎君站在馬下,抬眼看她,雙手交叉,「有緣再見。」

  昇平莞爾一笑,拍打馬臀,馬兒帶著她往長安跑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青衣郎君才收回目光,眼底閃過笑意,「這是哪家的小娘子?」

  小廝湊上前來,「不曉得,沒聽說長安有這麼一位豪爽的小娘子啊,我瞧見藏在人群中的暗衛都要出來了,生生嚇退了回去,阿郎,以後咱們少管些閒事,不然多少人也護不住你啊!」?從博陵來長安的路上,自家阿郎也不知道管了多少閒事,管的住就管,管不住就偷偷的管,實在叫他擔憂的很。

  青衣郎君,也就是崔直輕笑一聲,「罷了,咱們回去吧,兄長該等不及了。」

  這件事在崔直的心裡一晃而過,他雖驚艷於昇平的性子和容貌,但也有很多事要做,崔家如今很不太平。

  崔氏雖是世家之首,但素來中立,在這場風波中,他們穩穩地站住了腳,只是外來勢力無法入侵,叫自己人捅了一刀。

  父親擔心他受到牽連,打著遊學的旗號將他送到長安,放到崔家長子身邊。

  再見昇平的時候,是在宮中的夜宴上,為了慶祝與撥汗那國簽訂盟約,聖人咬牙辦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宴席。

  常年戰亂致使國庫空虛,這場宴席辦的中規中矩,倒是撥汗那國的胡人舞叫人眼前一亮。

  崔直隨著兄長進宮湊熱鬧,在熙熙攘攘的敬酒聲中,見到了聞名遐邇的昇平公主。

  彼時的昇平端著酒盞,見到他的樣貌時肆意一笑,「原來你竟是崔家後人,當真是少年才子。」

  崔直抿了抿唇,端起酒盞道:「公主說笑了。」

  昇平將酒一飲而盡,「崔小郎君,相逢即是緣,你且好好享受著佳肴美酒吧。」

  再一次見到她離去的身影,崔直有些懵懂,他的心跳動的很厲害,空虛似乎在那一瞬間被填滿。

  「你竟認識昇平公主。」兄長隨口他,不等他解釋,又略帶惋惜道:「可惜啊,昇平公主要去和親了。」

  「和親?」崔直錯愕極了,「不是說昇平公主親征平叛,掌握金吾衛之權,怎會去和親呢?」

  崔家大郎雖然驚訝於崔直的口快,但還是解釋道:「就是今日覲見的撥汗那國使節,他們想求娶我朝公主,宮中適齡的公主太少,昇平公主名聲在外,她是最好的人選。」

  至於她的能力,在這個時候都是被忽略的,大興有的是會帶兵打仗的將軍,拿一個公主去換取千萬良馬和長久安寧,是最划算不過的事了。

  崔直嘴角蠕動幾下,默默地復坐了回去。

  昇平並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對她而言,苦惱的事太多了,多到讓她忘了樂遊原的那件小事,宮中再見,也不過是羨慕當時的青衣郎君有個好出身罷了。

  是的,羨慕,作為堂堂一國公主,她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不及那個崔直來的自由浪漫。

  前兩日,他的阿耶告訴她,大興與撥汗那國聯姻已是必然,而她則成為和親公主中呼聲最高的一位。

  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有皇室嫡系才能顯示誠意,而她以女子之身帶兵,已經得罪了太多的人,他們見不得一個女子壓在他們頭上。

  昇平表示很無奈,更多是心寒,終究她還是救不了大興皇室,也救不了自己的弟妹。

  叫她意外的是崔直不知為何與她頻繁相遇,準確地說,是她外出的時候總能撞見他。

  為了不讓自己煩心,昇平用了最笨拙的法子——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她變的不愛待在宮中了,因為其身份的原因,聖人對她不多做約束,她可以在皇宮和民間隨意走動。

  金吾衛所在的坊里是她最愛去的地方,離崔直讀書的國子監不遠,因此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她也沒想太多。

  崔直似乎很了解她的喜好,也很知禮懂禮,和他相處不感到為難,而且每次見面他會給她買些桃、杏之類果脯,酸酸甜甜的,最是討人喜歡。

  隨著崔直與她見面的次數多了,昇平開始懷疑起來,「你莫不是對我……」

  被直接問了心事的崔直頓了頓,「某豈敢?只是仰慕公主的英氣,故此想親近一二。」

  「哦。」昇平答應一聲,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失落,「這樣最好。」

  仰慕她風采的人很多,崔直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那些人的目的很雜,愛戀美色的有之,貪戀她手上的權力亦有之。

  可崔直這些都不缺啊,他是崔家子弟,權力與他如煙雲即逝,美人就更不用說了,只要他願意,有大把的美人會湊到他身邊。

  而她,雖身為公主,可世家子弟根本看不上,在這個節骨眼上,誰娶了她就是娶了一個大麻煩,皇室不許,世家也願。

  算了,去和親也挺好的,大不了她就把那個小國的權給奪了去,自己當個山大王。

  昇平苦哈哈地想著,她沒看見的是,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崔直的眼裡閃過幾絲壓抑著的情意。

  一個月後,聖人冊封安和為昭國公主,和親撥汗那。

  昇平在安和和弟弟的震驚下,砸碎了一個寢殿的物什,跑去了宮外。

  曲江池波光粼粼,湖面盪起波瀾,如同昇平的心湖一樣煩躁不堪,她發不出心中的怒火,也對這樣的事無能為力。

  這是安和自己求來的。

  「阿姐,你保護了我們這麼多年,這一次我想替你做些事。」安和手裡捧著制書,強笑道:「弟弟還小,他需要你保護,而且皇族瀕危,也需要阿姐撐著。」

  昇平無法反駁,安和說的是實話,如今的長安看起來平和,可是戰事隨時會爆發,皇子們對那個位置覬覦已久,失去了她的庇護,安和和弟弟都會小命不保。

  可是,她又如何能忍心叫單純善良的妹妹去面對那個本該是她承受的,陌生的地方?

  「公主。」崔直依舊第一時間找到了她。

  昇平頭也沒回,看著湖面上成雙成對的鴛鴦道:「為什麼?難道皇族的公主真的不配嗎?」

  不配有愛嗎?不配幸福嗎?為什麼朝中的男子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公主的命運,而這個公主連站出來反對的權力都沒有?

  「當然不是這樣。」崔直來到昇平的面前,輕聲道:「公主值得天下最好的…… 」最好的郎君,最幸福的生活。

  那個人會是你嗎?昇平看著眼前玉樹臨風的郎君想著,她猛地撇過頭,將心中的雜念拋到腦後,「說什麼傻話?我昇平公主的郎君當然是天下最好的。」

  她是驕傲的、灑脫的大興公主,叫人看見她難受的樣子已經夠丟臉了,怎能被一個讀書人安慰了去,還說這些曖昧不清的甜話。

  昇平想也不想地便要離開。

  「公主。」崔直叫住了她,在她的身後緩緩開口,「某雖不才,願與公主攜手一生,苦難同擔,永世為伴。」

  昇平頓住了,轉身道:「你可知道你在說甚?」

  「我知道。」崔直一步一步靠近她,「我試過放棄,可是我做不到。」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在那些不見她的時候,他想過放棄,也想過離開,可是思戀啊,總能將他帶到她的面前。

  看著她笑,看著她鬧,看著她倔強的臉上掛著眼淚,他在想,崔直,你是徹底栽了,這輩子你註定要對那個英雄以身相許了。

  昇平突然捂著嘴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道:「你以後可能做不了大官。」

  「沒事,我本來也不想入仕。」

  「你耶娘和我阿耶都不會同意的。」

  「唔,這確實有點為難,不過我此生非你不娶,想來他們也不會真叫我們孤寡一輩子。」

  「你竟然連這些都想好了?」

  「是啊。」

  我對你,蓄謀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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