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煽動

  原本涇縣算是在災難中還過的去的，可是隨著戰亂的爆發，他們越發暴躁，談明府已經縮在縣衙三天了，要不是縣衙里的不良人拼命守著，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這日，桑榆在婁大的掩護下，來到縣衙附近，他們並沒有出現，而是躲在一旁窺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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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們的叫囂聲傳到她們的耳邊，言語激動，不堪入目。

  「滾出來！堂堂一個縣令做甚縮頭烏龜！」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狗官！吃的好，喝的好，可惜我的孩子被生生餓死了！」

  「談之聞，聖人不得民心，你何必死心塌地？還不如另擇明君！」

  婁大蹲在樹杈上，神色沉重，「這些人真的是瘋了。」

  桑榆道：「他們不是瘋了，是被蒙蔽了雙眼，這些聚在這裡的百姓，有多少人是真心來的？」

  對老百姓來說，只要有人給他吃好、喝好、住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們不在乎誰當官，誰做皇帝。

  當這一切都被打破的時候，他們必須做出選擇，是在艱難困苦中死去，還是高舉雙手，為自己和親人謀個將來？

  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博一把，這是他們活在世間的最後掙扎。

  桑榆不會責怪他們，因為他們沒有錯，錯的是逼迫他們做出錯誤選擇、蠱惑他們送命的人。

  「我們這樣做可以嗎？」婁大狐疑不決地問道，這兩日，桑榆帶著他做了很多安排，老實說，這些安排確實很好，可是也隱藏了極大的危險，稍微不注意便會功虧一簣。

  「我也不知道。」桑榆苦笑，「但總要搏一搏，什麼都不做的話談明府恐怕會堅持不住，若是我們能拿下涇縣，則可以此為根基，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做吧。」婁大微微動了一下，悄悄地看了一眼桑榆，這是他來到江南之後，第一次這樣看著她，她還是那樣的堅強、睿智，即使面對這樣大的困境，也能想出破局之法。

  在這一刻，他突然釋然了，也許只有崔寺正這等同樣驚才艷艷之人，方能配的上她。

  「婁捕頭？」桑榆的聲音響起。

  婁大回過神，怔怔地看著她。

  「走吧，我們可以行動了。」桑榆笑道：「你可要陪著我才行。」

  「好。」婁大啞聲道。

  兩人隨即離去。

  縣衙門口的爭吵聲一刻不曾停息，作為被困在衙內，還身負重傷的人，談明府累到幾欲昏厥。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個不良人道：「不如我們殺出去吧？」？「不可。」董大滿連忙制止，「他們人多勢眾，我們不是對手，再說了，兄弟們也不能對著百姓下死手。」

  縣衙里如今只剩下二十多個人了，有的人跟著一起反了，有的人則苦與不能對鄉親下手而選擇逃避，剩下的要麼是忠心不二，要麼是無牽無掛。

  談明府的病情又加重了，可藥已經用完了，他只能忍著，更重要的是縣衙里的糧食快要見底了，再這樣下去，他們都得餓死。

  董大滿做夢也沒想到，一場大災沒有要了他們的命，他們卻要死在百姓手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嗎？」不良人憤怒了。

  「不會的，去送信的人應該見到了崔郎君和桑小娘子，他們會想辦法的。」董大滿咬牙道：「咱們再堅持幾日。」

  「呸！」不良人吐了一口唾沫，「我看他們就是一群膽小鬼，平日說的好聽，遇到事兒的時候就龜縮起來，怎麼還指望他們？」？已經三天了，要是他們有心想救，早就可以救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莫要如此過激！桑小娘子不是那樣的人。」董大滿極力解釋，他和桑榆相識已久，知道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來救他們，定然是有阻礙，「我們得靠自己才行。」

  「說的對。」嘶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叫人聽了難過的厲害。

  「談明府，你怎麼出來了？」董大滿等人連忙圍了上去，憂心地問道：「你身子不好，還是躺著修養吧。」

  「無礙。」談明府揮了揮手，強撐著身子道：「你說的對，得靠自己啊，某要出去和他們對峙。」

  他的身子衰弱的厲害，短短几日之間，他蒼老了很多，原本的青絲染上了白髮，臉上血色全無，白的嚇人。

  特別是他的身體，原本圓潤肥碩的身子縮水的厲害，皮膚鬆弛垂落，像是裡面的肉被掏空了一樣。

  「不成。」董大滿的眼神落在談明府的腰間，不忍地撇過臉道：「你不能出去，屬下替你去。」

  談明府搖搖頭，「他們要的是某的態度，也是朝廷的態度，你不行的。」

  「可是……」董大滿遲疑了，自己連一個正式的官職都算不上，確實沒有資格代表朝廷。

  「無礙，不就是一條命嗎？」談明府淡漠地笑了，「若是某的一條命能換來涇縣的平和，也值得了。」

  眾人無言。

  半晌後，董大滿率先開口，「既然如此，那屬下陪明府一起去。」

  「同去！同去！」

  「左右只是一條賤命罷了，掙個死後名也夠了！」

  談明府欣慰地笑了，他們中大部分是跟隨自己十多年了，還有些是涇縣縣衙的老人，對涇縣是有牽掛和感情的，他們是涇縣縣衙真正的支柱。

  雖官微言輕，可亦能頂天立地。

  「好，咱們就去拼一拼，告訴那些反賊咱們生是大興人，死是大興魂，誰也不能禍害咱們的父老鄉親！」談明府大聲道。

  身為一縣縣令，又是多年為官，他豈會看不出有人在妖言惑眾，可憐他的百姓被人蠱惑當作靶子，生生送了命，只盼他的勇氣能喚醒他們的良知，及時止損。

  厚重的縣衙大門終於打開了，吱啦吱啦的開門聲仿佛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這座屹立了上百年的縣衙，在此時展現出它獨有的風貌。

  那是一種充滿滄桑的威嚴和不屈的吶喊。

  門口的百姓被震住了，官府多年來積攢的威望在此刻勃發，縣衙眾人齊齊映入他們的眼帘，談明府身著官袍，在不良人的攙扶下緩緩踏出門檻。

  董大滿神色激動，遙遙喝道：「官府辦案，閒人禁聲！」

  即使他們人少，但氣勢不能輸。

  百姓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狗官！你竟然還敢出來？」人群中，一個壯漢聲嘶聲竭力地咆哮道：「我要為我的孩兒報仇！」

  百姓的情緒一下子像是被點燃的炮仗，嗶哩啪啦地炸響了。

  「你這個狗官，拿命來！」？「出來的正好，今日我等義士要為民除害！」？談明府還不曾一句話，鋪天蓋地的謾罵聲接踵而來，激憤的百姓連鞋板子都丟了出來，紛紛砸向談明府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