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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謊言

2024-08-31 01:32:15 作者: 疏影徐徐

  「咳咳咳——」夏素衣一聽,沒料到她就離開了幾天,這裡居然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一時急得氣血上涌,喉嚨一陣腥甜。

  強忍著熟悉的眩暈感,她將口中腥液咽了下去,「紅英為什麼要刺殺王上?」

  影六扶著她坐穩,青澀不在的臉上露出苦澀,「少門主,時過境遷,您也許不記得,當初我同紅英是被誰帶進不二門的。」

  不用時過境遷,夏素衣的腦子裡也沒有關於他們的信息回放,她只能皺眉點頭,「我確實不記得了。」

  「我們,是向右帶進來的。」影六說到這裡,悄然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見她依舊未有太大的反應,方小心接著道:「向右此前糾集的那幫人馬里,不止有江湖人士,還有前朝不少餘孽。我與紅英,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二。」

  夏素衣聽到這裡,緊皺的眉鬆開,如此一來,她倒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情,比如紅英對她從不是由內而生的恭敬,比如她在不二門的所有動向,向右都了如直掌——

  甚至就連夜鳩之毒,當初若非近身的人,誰能輕易的下給夏素衣喝呢?

  夏素衣自認自己並不是個擅察言觀色的人,可影六與紅英雖然是一同入的不二門,也是伴她一同長大,孰有真心,她卻還是能分得出。

  只是,夏素衣穿過來之後,生怕露出馬腳,並未深究過紅英數次的異常,現在回頭一想,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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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爺呢?」夏素衣連自己如今處處都痛的身體也關心不上,趕忙問了自己最關心的人的下落。

  影六神情頓住,良久方咬牙切齒道:「少門主昏迷之後,王爺便與您和離了。」

  和離?夏素衣料想過自己過來之後還當如何勾引著上官煥與自己乾柴烈火,過上沒羞沒燥的夫妻生活,卻沒料想過,等她就回去打了個轉,上官煥那廝,居然就把她一腳踢了?

  她要是沒得老年痴呆,那人不是前兩天還說著心悅她想上她嗎?

  夏素衣覺得有些心累,這幫古代人也太沒誠信了。

  柳不依之前還口口聲聲讓她叫她姐姐,一轉身居然投靠朝廷了?

  「你是說,王爺與我和離之後,他便發現紅英意圖刺殺王上?」夏素衣喃喃道:「之後,不二門四分五裂——」

  掐頭去尾,其中的順序關聯讓她的心像被人挖了一塊似的,她不敢再想下去,摸著胸口,只覺得全身這種鈍痛綿綿密密地,讓她難受得緊,便轉口問影六,「我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影六一聽,眼睛閃爍一番,邊找來水饢邊餵到她嘴邊,「您一直昏迷不醒,自然有些不太利索,等過幾天便好了。」

  夏素衣此時剛一眨眼就接收到這麼多不盡如意的消息,心情不可謂不複雜,身體也因吃了藥困頓得厲害,便也沒有再向他追問下去,只是順著他的幾句安撫,躺在馬車內,隨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影六見她睡著,仔細給她掖好被角,轉身拿著韁繩,甩了甩,將馬車噠噠往前趕,想爭取在天黑之前,先找到落腳的地方。

  這次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

  休息的好,夏素衣原先一身的鈍痛仿佛也消失了的般,讓她愜意地打了個呵欠。又隨之看了看四周,目光越過古樸的架子和一道玉屏風,光著腳下了地。

  屏風外不止一人,夏素衣心想,現在不二門已全門被通緝,也不知影六還能與誰蹉商事情。走近卻聽得影六道:「你們可以說話算數,我將少門主交給你們,你要放了我姐姐。」

  夏素衣腳下不由一頓,她這次醒來丹田空虛,內力已然全失,卻沒料到屏風後的兩人卻未發現她已醒來,繼續交談著。

  「我說話你可不信,王爺的話你總是信的?」另一人聽來聲音也並不全然陌生

  與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已是三年之久,於夏素衣來說,不過是前兩天就曾相見過的人,自然不錯認了那人。

  「王爺與少門主已經和離,如今還讓少門主換我姐紅英一條性命,他,是做的什麼打算?」

  「王爺的心思,旁的人哪能隨意揣度?」衛子期短短笑了一聲,「不過,你該知道,夏素衣的頸上人頭,可是值錢的緊的。」

  影六一聽,語中帶了點急切,「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王爺難道就要對少門主見死不救?」

  「我家王爺待人寬厚,從不負人。」衛子期道:「可夏素衣與王爺同床共枕卻從未有過雲雨之歡,哪談得上什麼百日恩?此前不過王爺為得到不二門上下八百餘人的名冊罷了,不然緣何要柳不依一同哄騙她,說她喝的解毒之藥,是不能有肌膚之親的?」

  夏素衣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她手腳發顫,萬萬沒想到這次再穿過來,面對的不止是物是人非,更是一場揭露的謊言。

  那邊衛子期接著道:「王爺此前立下重誓,夏素衣抓捕歸案之時,便是他應下與遠懷女帝和親之時,王上也是因此,方放榜天下,可以以夏素衣為交換條件,你姐姐雖意欲行刺,按理該早就就地處決,現下你找到了夏素衣,倒是知道拿她來救紅英一命。」

  「我只有這麼一個姐姐。」影六垂首低喃。

  衛子期嗤笑道:「我知你們江湖人嘴裡仁義二字輕重,不用在我面前擺出這幅難過的樣子的。」

  「我倒不知江湖人嘴裡的仁義與衛先生嘴裡的仁義二字有甚不同。」夏素衣胸口又痛得厲害,往日點點滴滴,嬉笑怒罵,俱在眼前一晃而過,平地里起波濤,擾得她心神俱裂,但一時之間,她又坦然接受。

  她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被這個世界的人所利用、所憎惡仿佛也是理所當然。

  如此一想,夏素衣喘了口氣,手扶著屏風緩緩走了出去,站在燭火之下,一張久經夜鳩所害的臉明明暗暗,仿似鬼魅。

  「衛子期,我嫁過王爺,從未有傷你,待你如友更像是自家的弟弟,你如今只樂得見我被追捕,更樂得見我伏誅,是與不是?那敢問你,你嘴裡的仁,何謂仁?你嘴裡的義,何為義?」夏素衣問完,又看向影六一眼,就見這個少年脖子低垂,不見其神色,卻能見滿身愴然,她嘆了口氣,道:「影六是我不二門的影子,雖說現在是將我交了出來,至少也是為救他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一命,若是換作你,難道你能置自己的親姐姐性命與不顧,只保一個本就窮途未路的上司嗎?」

  她聲音清脆悅聲,聽在影六耳里,卻是字字泣血,影六突地握緊手中長劍,夏素衣見衛子期視線一利朝他望過去,立刻喝了一聲,「影六,我不怪你。」

  此時,從屋頂已經翻下來數道人影,一身裝扮,一看便知是王爺暗衛。

  夏素衣上前按著影六僵硬握劍的手,輕輕拍了拍,「影六,你已經盡力了,如今我也想看看,這一條殘命,還能換得幾人生機。」

  就當是她聖母上身,夏素衣心想,如果這世界已經崩壞至此,與她所想的大不一樣,那還不如讓她以死成全所有人。

  反正,死的是這裡的夏素衣。

  她不過,是一道沒有形體的腦意識而已。

  如此一想,夏素衣心中生出幾縷江湖義氣,廣袖一揮,沖旁邊對她萬分戒備的衛子期道:「走啊,帶我去見我那個無情無義、玩弄我感情的前夫去!」

  衛子期一聽她編排上官煥便氣沖沖地:「你!」

  「我?我怎麼著你了?」夏素衣雙手叉腰,蒼白的臉沖他燦然一笑,「我從前做王妃時,怕你傷,給你請大夫。怕你餓,給你帶過吃的。怕你腎虛,還讓廚娘幫你補腎!你還敢說你有多對得起我似的?」

  「我衛子期只忠於王爺一人!」衛子期氣得臉都發青,「你個妖女!」

  「妖你個麻麻咪!」夏素衣沖他一抬下巴,「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我看你怎麼向上官煥那龜孫子交差!」

  逞一時嘴舌之快,換的便是囚車一輛,囚衣一套,還有鐐銬一幅,重如泰山。

  「少門主,喝點水。」影六沒料到衛子期氣得將夏素衣關進了囚車,眼底無比後悔,捧著水饢給她餵了一小口。

  夏素衣潤了下嗓子,卻覺得胸口始終有些不舒服,水吞下去,便嗆得咳個不停,「不用,不用,看來夜鳩的毒,好像也是拖不了多少天了。」

  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成王爺的地牢里去。影六眼眶一紅,默默垂淚。

  這孩子——

  夏素衣也有了懊惱,便沖前面騎馬的白衣公子喊道:「喂,衛子期,一個男人要不要這么小氣?再說我罵的我前夫,你關我做甚麼,我這身體,別說飛天,就是飛升都還沒到時候啊。」

  衛子期雙耳不聞,坐在駿馬上,墨發一甩一甩的,根本不甩她。

  「哎,衛子期,我真的站不住啦,等我死在這囚車上,你一樣沒辦法同王爺交差啊。」說完,她只覺得胸口一個悶痛,嘔了一聲,居然噴出一口薄紅的血。

  夏素衣吐完,還樂了:「你看,我就說我這身體經不起折騰了吧,都吐——」一個血字還沒出口,人便直接頭一垂,雙膝一軟,只被鐐銬,掛在了囚車上,晃晃蕩盪的。

  衛子期一見,喝了一聲:「都還愣著幹什麼,快把人放出來,找大夫啊!」

  一馬人頓時忙作一團,旁邊樹林內,鳥未啼,風未止幾道黑影隨之一閃而過,了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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