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成王假面多

  夏素衣慌慌張張地眨了眨眼，此時她全身泡了大半在水裡，一頭烏髮散落在水面上，面若敷粉，唇似點繹，十分無措地扇動著長長的睫毛，有些無奈地小聲道：「對不起啊，我真的不記得了。」

  男人的鳳眼流露出一種深深的失落，他嘆了口氣，氣息淡淡地吐灑在夏素衣的臉上，燒得她快要化了似的。

  溫泉泡太久，會出人命的！

  夏素衣定了定心神，她已聽到紅英正在與巡查而來的人周旋，她咬了咬唇，狠下心道：「少俠，你還是先走吧。所謂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往日有機會，我與你一定再續前緣。」

  「再續前緣？」男人的語氣轉了轉，仿若一陣寒風吹過，夏素衣縮了下脖子，聲若細蚊：「我同成王也是無奈才綁在一塊，沒有感情的婚姻肯定不會長久，等到我恢復了自由之身——」

  男人伸出手指點在她不安嚅動的唇間，「承蒙少門主喜愛，少門主，可別給我許一個空歡喜，我可是會等著你的。」

  夏素衣被男人的目光注視，腦中渾渾沌沌，迷迷糊糊地點點頭，「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找你。」

  「只要少門主還想見我。」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拇指粗長的短棍塞到夏素衣手中，「吹響這個，方圓十里，我必然會聽見，也會趕來見少門主一面。」

  「少俠，你叫什麼？」眼見著男人打算要走，夏素衣起了依依離別之情，忍不住問出盤旋在心裡問題。

  「我想等少門主自己想起來。」美男說完，背對著她，轉頭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少門主，夜深風涼，還是穿好衣裳，防止傷寒。」

  

  「你也是，」夏素衣在他身後，仰著頭目送著他的身影隱入到墨青色的夜霧之中，還在不停叮囑：「江湖險惡，你要多喝熱水，少喝酒。」

  「少門主！」紅英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間。

  夏素衣眼見那道俊逸的身影消失不見，方低喝了一聲：「退下。」

  「少門主，他們說發現有人擅闖進來，要搜查一番。」紅英候在入口旁，她身後一隊人馬，正嚴陣以待。

  「你和他們說，有膽子便進來。」夏素衣往水裡又沉了沉，看著被風吹動燈籠，輕笑道：「我這個王妃正在泡澡，身上可是什麼都沒穿呢。」

  說完，她伸手將一件厚實的外衫先拿了下來，放在岸邊，以防真有人不要命了，敢這個時候衝進來。

  側耳聽了一陣，只聽到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得意地呶呶嘴，攤開雙手推開水面，往池子中間慢慢摸了過去。

  時間還早，澡還可以慢慢泡一泡。

  她心情雀躍，腦中還印著剛剛那個美男的一張俊臉，就連此時的處境也暫時忘到了一邊，只手把玩著那隻木哨，滿心的喜悅。

  這個夏素衣的馬甲一穿，桃花也來了。

  看來，穿過來，好像也不全壞事嘛。

  *

  成王除了議事廳，呆得最多的時間，當屬位於臥虎的腳掌位的書房。

  「煥哥。」門外，衛子期奉命趕來，先在門口通報了一聲，聽得屋內傳來一聲「進來」，方推門邁入室內。

  「煥哥？」衛子期一進去，就見到正在整理衣裳的成王殿下，「這是去哪了？剛聽說有人擅闖進了溫池處，可你那個王妃居然放言讓他們進去搜，還揚言她身上什麼都沒穿，你說哪有這麼無賴又不要臉皮的女人？」

  「嗯？」成王摸著下頜，沉吟了一下，居然道：「她身材確實不錯。」

  「啊，煥哥？」衛子期吃了一驚，「剛闖進溫池的人是你？」

  成王看了他一眼，衛子期立刻收了聲，視線四下一轉，湊近一步，低聲道：「您這是又進宮去了？」

  只有在進宮時，成王才會用上那張他不願用的面容。

  想來，如今這個夏素衣必然也未曾見過成王真正的樣子，就算與成王打上照面，也認不出他來。

  衛子期鬆了口氣，「那個妖女可有發現什麼？」

  「這個替身倒十分的特別。」成王殿下又換加了那張稜角分明的方臉，他走到書案後面，一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攤開書案上的一卷白紙，「我說什麼，她信什麼，真不像是個殺手門派的少門主。我現今還有些相信她的話了。」

  「她說什麼？」

  「她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成了不二門的少門主。」成王單手握筆，衛子期一旁替他研好墨，他提筆沾了墨汁，彎腰在紙上動腕開始落筆，「如今也是裝作失憶，才在不二門混過關。」

  「那，煥哥，下一步怎麼辦？」

  「我再試她一試。」成王說到這裡，已經寫完，他擱下筆，對衛子期道：「將這個今晚交到百機閣。」

  「這是？」衛子期見到上面的字跡，有些驚訝，「可是與前朝寶藏有關？」

  「皇上讓我調查此事。」成王淡淡說了一聲，「安排下去吧。」

  「可，可這個人是——。」

  「子期。」成王打斷有些激動的衛子期，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嘆了一口氣，「不要意氣用事。」

  「煥哥，可趙威是你我二人的結交兄弟啊。」

  「事關重大，即使是兄弟，也要以大局為重。」

  「我呢？」衛子期道：「殿下，如果此次引起皇上懷疑的人是我，殿下會怎麼處置我？」

  「所以，我只能保你一個。」成王只手握拳，原是急速往書案上捶的拳頭在案面之上猛得卸去所有力道，他拳頭一頓，一陣暗風掀開上面的紙墨，「子期，莫要心軟。何況，現在只是調查，結果如何，要看趙威手上掌握了多少東西，以及，有沒有叛國通敵。」

  「趙威不是這種人！」衛子期將那張紙條攥進手裡，對成王拱首抱拳，「殿下，告退。」

  他走路帶風，有一股負氣的少年樣。成王等他走遠，方又嘆了一口氣。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他這個與皇上一母同胞的成王殿下的難處，又能向誰說呢？

  腦中突然冒出來一張表情的生動的臉來，成王按了按眉心，苦笑一聲。

  還有他這個王妃，身份也是撲朔迷離——

  想到這裡，他突兀冷笑了一聲，「若是她沒有欺我騙我，我倒是可以讓她活多一陣子。」

  夏素衣，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