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找幹部評理

  顧老頭兒領著倆兒子和兒媳去找夏明雙算帳，結果氣勢洶洶地去，垂頭喪氣地回。

  鎩羽而歸。

  看他們回來，顧玉蓮想當然以為爹把夏明雙臭罵一頓，興沖衝下來迎接，「爹，她是不是認錯了？我和你說，你可千萬別心軟。」

  

  顧老婆子也認為老頭子出馬，肯定拿捏住兒媳婦兒，還在那裡矯情，「以後讓她少到我跟前奉承，看見她就煩。」

  王蘭香嘆了口氣，人家夏明雙哪裡會來奉承，都不讓他們進院兒呢。

  今兒這一家子可算是丟人了。

  顧老頭兒背著手，耷拉著頭，拖著沉重的腳步進了屋，往炕上一坐就開始生悶氣抽悶煙。

  顧老婆子立刻覺察不對，「寶山、銀山吶，到底咋回事？你大嫂撅你爹了？」

  顧寶山氣道：「何止呀，她是一點都不給我爹面子，還找了那個老寡婦來撐腰，羞臊我爹呢。」

  劉小霞也從旁添油加醋，把夏明雙說得萬分可惡，顧老頭兒萬般可憐，沒面子。

  顧老婆子慘叫一聲，「老天爺啊，沒天理了啊，快給你大哥拍電報，讓他趕緊回來教訓這個混蛋媳婦兒。」

  顧老頭兒正吧嗒吧嗒吞雲吐霧呢，沒好氣道：「瞎折騰啥……咳咳咳……」他正抽菸呢，又要開口說話，結果寸勁兒了，一口煙嗆進氣管里，開始拼命地咳嗽。

  「咳咳咳……」顧老頭兒咳得肺子都要出來了。

  顧老婆子害怕了，趕緊上前幫忙捶背撫胸，又讓人倒水來給他喝。

  最後顧老頭兒咳出一坨帶血的黑痰來，這才安靜了，胸口卻刀割一樣劇痛，只得軟綿綿地躺下了。

  這分明就是過度抽菸導致的氣管支氣管炎症，可顧老婆子等人卻不如此想，都紛紛指責是夏明雙給爹氣得。

  上一次還是顧寶山挑頭，背著爹娘讓顧玉蓮給顧雲山拍電報讓他趕緊回家。

  這一次顧老婆子直接不管顏面了，尖著嗓子拍著大腿一個勁地喊：「快，快去給老大拍電報，打、打電話，告訴他，爹娘都被他那個又懶又毒的婆娘氣病了，要氣死了，讓他趕緊回來打離婚。他要是不肯回來，就……就讓他回頭給爹娘收屍吧。」

  「娘啊，爹啊，你們可一定要好好的啊。」王蘭香立刻捂臉哭起來。

  劉小霞也不甘落後，放聲大哭，她原本嗓門就大，又一拐三折的，聽著像號喪。

  外面老四媳婦兒趙佩虹聽著，撇撇嘴，一臉的厭惡。這些鄉下泥腿子，就是鼠目寸光，整天為那點蠅頭小利爭鬥不休，簡直丟死人。

  顧玉蓮是個心眼兒多的，為了坐實夏明雙把公婆氣病的惡名，她立刻打發顧大曼去請赤腳大夫來。

  每個大隊都有赤腳大夫，楊樹嶺大隊有倆，其中一個就是他們顧家嶺的，這會兒已經下班在家呢。

  劉大夫是劉會計的侄子。

  劉會計聽見問了問，頓時覺得事情有點嚴重，這啥矛盾還把老兩口氣得不行了？

  他一琢磨就知道大概，夏明雙來問自己自留田的事兒，下午又在地里和婆婆發生口角，保不齊晚上一家子又吵架呢。

  這會兒都是集體制，社員們的矛盾都歸大隊幹部調解。

  他立刻就找了顧家嶺的生產隊長。

  大隊有支書、大隊長、會計、婦女主任，他們顧家嶺生產隊就只有生產隊長和會計，有事兒基本都要他倆出面。

  顧家嶺的生產隊長叫顧水根，今年四十歲，論輩分叫顧老頭兒叔兒。

  劉會計把事情簡單一說，兩人就去了顧老頭兒家。

  小劉大夫已經給顧老頭兒扎了針，開了平喘的藥物，讓他不要再抽菸。

  顧老婆子沒有什麼毛病，就是習慣性地哼唧，反正她生不生病，病情重不重都是主觀決定的，屬於唯心主義派的。

  顧老頭兒躺在炕上一聲不吭，時不時地咳嗽一陣。

  顧老婆子則哼唧之餘再抹淚抽泣幾聲，夾雜著劉小霞和王蘭香的勸導聲。

  小劉大夫作為一個年輕男人實在是不會處理這種家務事，扎完針趕緊告辭。

  這時候劉會計和顧隊長來了。

  顧老婆子哭得更加委屈了，一拐十八彎兒的，「攤上這樣的兒媳婦，我們真是要委屈死啊。」

  劉小霞少不得要在一旁煽風點火。

  顧隊長對此不了解，他也不喜歡那些過於漂亮柔弱不下地幹活的女人，對夏明雙印象著實不好，「叔兒，嬸兒，你們放心，我……」

  劉會計忙悄悄懟了他一拳頭。

  顧隊長雖然嘴快，但是和劉會計搭檔久了卻也有點默契，及時閉嘴，扭頭看劉會計。

  這會兒天已經擦黑，屋子裡早就點了燈，煤油燈的亮度並不足以讓人看清每個角落。

  他倆站在一邊眉來眼去別人自然也不會留意到。

  劉會計道：「叔兒，嬸兒，要是有什麼困難只管跟隊裡說，咱能解決的必須得給解決。」

  你們要對付兒媳婦兒，一大家子呼呼隆隆地去了不算，還綁架我們隊幹部一起？當我們傻呢？

  顧老頭兒躺在炕上不吭聲，只用力咳嗽。

  顧老婆子也抽泣，「這沒臉見人了，讓人聽聽還以為我們是什麼人家呢，為那麼幾分地弄成這樣，不得讓人戳脊梁骨呀，真是丟人呀。」

  顧寶山：「隊長大哥，會計大哥，那自留地是我大哥的，我們出力，她拿好處，還得了便宜賣乖，給我爹娘氣成這樣。我瞅著你們得去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尊重爹娘。」

  顧隊長剛要說什麼，劉會計搶先道：「她拿啥好處了？你說，我到時候讓婦女主任好好說說她。」

  顧寶山：「……」

  劉小霞：「我大哥寄回來的工資，大頭都是她把著呢。她不下地不幹活兒，整天好吃懶做的，可不都是家裡給她的好處？」

  劉會計：「這個啊當初雲山說過媳婦兒帶孩子，身體細弱干不動力氣活兒，就不讓她下地，花錢買口糧。」

  劉小霞：「她見天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爹娘都吃不飽……」

  劉會計：「寶山、銀山，你們怎麼搞的，你們大哥按月寄錢回來，怎麼你們還讓爹娘吃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