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落雪

2024-08-30 15:43:07 作者: 風煙流年

  他這三個月特別開心,經常開懷的笑出聲,也會把耳朵貼在她小腹等著胎動,從懷一個月他就開始聽胎動,他算了日子,這個娃是他拿玉璽跪地求婚那個晚上有的,現在三個多月了,他沒感受到胎動,可把他急壞了。

  文瑾安慰他四個月就可以明顯感受到了,沒幾天就四個月,他特別期待。

  他每天給她講長林和周巧在宮裡的趣事,叫她不要太擔心孩子,他說他每天最快樂的事情就是來冬園見她,回來晚了擔心她一個人害怕,畢竟是靠山這邊,她提醒他,他安排了八百侍衛,她哪裡會怕。她說讓他告訴長林她去給長林買禮物了,儘快早些回家。

  「長林喜歡孟婉嗎。」文瑾問。

  傅景桁沒有回答,許久道:「小孩兒小,不懂什麼。你回去了他依舊和你親熱。」

  文瑾明白了。就不再問了,又不甘心,「長林叫她阿娘嗎?」

  傅景桁說,「別問了。」

  「嗯。不問了。」文瑾落淚了。

  這日清早,文瑾幫他手臂上了藥,他離開冬園時特別不舍,三個多月,他好像沒有一天不擔心她突然不見了的,他說,「這幾日漓山百姓上京來感謝她救國救民,朕同她出席會見百姓。得有二三日不能上來冬園。朕來那日,會給你準備禮物。」

  文瑾問他,「什麼禮物啊?」

  

  「先保密。」傅景桁捏捏她鼻尖,「過兩三日就四個月了吧。你說朕回來時,她在肚子裡是不是會動了?朕特別想感受一下小寶寶胎動,生命伊始,特別珍貴。瑾,這個小孩,朕一定會和你一起守護,不叫你們母女受半點傷害了,朕又記起我們的長雲和長寧來了。這個孩子,我們叫她長憶。瑾,我希望是女兒,女兒不必像朕活得這麼辛苦。」

  「長憶是個好名字。我相信你和我都是愛小孩的人,也都有責任心,我們因為兒時不幸運,所以我們會對小孩好的。」文瑾輕笑著幫他把胳膊上紗布打個漂亮的八字結,「我都好希望你也可以感受到胎動。可我不希望你再受傷了。你知道嗎,我看到你的傷口,我很怕你死掉。我不喜歡看到你身上有傷口。」

  「傻瓜,輕傷啊,不算太重吧。不會死掉。仇人不死,朕怎麼可能瞑目。」傅景桁親了親她嘴角,便離開了。

  文瑾在冬園院門前台階坐了許久,回憶了很多往事,這大抵是她人生最不如意的一段時光了,她用太陽底下曬了兩天的水,不那麼冰涼的,澆了澆菜。

  然後回臥寢,給傅景桁寫了一封書信,製作了一枚護身符,和上回他出征漓山時送他的無異,大抵是那種黃底紅字的符。

  奴才丫鬟御林軍伺候她三個多月,都覺得她習慣了這裡的日子,這天也不過是普通的一天,她有時也會走出冬園,去外面山道走走,撿些不知名的干種子,回來後隨手灑在牆角,不知來年春上會發出什麼芽,御林軍也習慣了。

  文瑾在夜裡去『小國子監』看書,在『小國子監』劃著名了火摺子,點了燭火,隨手把燭火打翻,火燃著了窗簾,窗簾燒著了書籍,陡然間黑煙夾著火舌燒起來了。

  文瑾退出國子監,撲下了國子監石階,身後小國子監已經被火舌侵蝕,火情不大不小,足夠把御林軍都吸引過來。

  文瑾說,「來人。」

  「皇后娘娘,您受驚了!」御林軍見有火情,便帶人過來救火。

  「我無礙,我點燭火不小心打翻了燭台,燃著了帷幔,書房很多珍貴書籍,你們速速去救火!但性命第一。不可莽撞。只不叫大火把冬園盡毀就是了。」文瑾吩咐著。

  婢女們過來攙扶她,文瑾急忙忙說,「你們也去幫手,冬日裡水井怕是有冰,你們也去幫忙去後院儲水房打水。」

  傅景桁的侍衛都分外著緊,都來撲救火情,奴才婢女也都去幫忙。

  文瑾落單,門處也沒了守衛。

  文瑾打開懸掛在廊下的金絲籠,把那只會說『對不起,我愛你』的鸚鵡放了,鸚鵡在夜裡飛走了,不知去向,文瑾說:「再見。你自由了。小鳥,希望你還會飛翔。還有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文瑾牽過赤兔,在細雪紛飛里,毅然離開了和君上生活三個多月的冬園,她不可以繼續和他來往了,他受傷了,傷口很深,他很疼卻不說疼,他流了很多血,冬園裡的她遲早會被人發現的,他今日傷了手臂,他日不知傷何處。

  文瑾帶著孕四月的寶寶離開了。胎動了,好可惜爹爹陪大功臣孟婉去出席面見漓山的老百姓了。他會遺憾吧。她也會。

  她不知自己前路在哪裡,馬蹄將白雪濺起,君上教她的不錯,如果想赤兔跑的快些,就將韁繩拉的緊緊的,她將韁繩拉得好緊,回頭看過去,冬園隱在了紫杉林中。而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只要不是他的拖累就好。或許落葉不歸根也可以,她仍有個和他的寶寶,人生不至於絕望,長憶,長相憶。

  茫茫人世,總有她一隅落腳之處。

  再見了,我的大王...

  再見了,我的廣黎故土...

  再見了,我的十九年過往...

  火勢不大。

  文瑾縱火也只是為了引來御林軍以製造機會出走,火勢比較快便被御林軍控制住了,書籍毀了不少,搶救下來的也很多。

  傅景桁回到冬園時,火還沒有徹底撲滅,他見冬園起火,腳底打軟,緊忙驅馬往園子裡趕。

  「著火了!」沈子書驚道,「看方向是小國子監那裡。」

  傅景桁縱下馬背,手裡提著一個考究的提箱,不知內里裝的是什麼,他見有火情,忙催步往『國子監』那邊去,「娘娘她在何處?」

  丫鬟見是皇帝來了,還不及回答,皇帝便將提箱擱在地上,快步進了小國子監,口中驚慌道:「皇后,你在哪裡?皇后!」

  御林軍見了皇帝,打首那人說,「啟稟君上,娘娘她沒有被火勢傷到,娘娘不小心打翻了燭火,燃著了書籍,娘娘第一時間已經安全出去了,並未受傷。」

  「哦,沒傷著就好。」傅景桁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習慣了回冬園後,文瑾坐在廊下鞦韆上等他,今日遠遠看見著火,他心中分外擔心,他吩咐御林軍把火勢壓下去,並說:「火撲滅後叫工匠來修復吧,她喜歡看書,三日內將這裡恢復原狀。」

  「是,君上。」

  傅景桁出了國子監,將提箱提起,問丫鬟道:「娘娘人呢?」

  丫鬟們面面相覷,「娘娘方才說叫奴婢一起幫忙救火,方才娘娘還在這裡。奴婢沒瞧見娘娘去了何處!」

  「混帳!讓你們隨身周護,怎生沒有看見她!她有孕在身,若有什麼閃失,你們擔當的起嗎!」

  傅景桁聲音慍怒。

  丫鬟跪了滿地,「君上恕罪。」

  傅景桁在院中查看了狀況,她最喜歡坐的鞦韆,還有她常去澆水的菜地,都看了,並沒有她的身影,他心底隱有不安。

  沈子書來到廊下,望見金絲籠門開著,便叫道:「兄長,你來看。」

  傅景桁走了過去,見金絲籠門開著,裡面那他熬了幾個日夜教會它說『對不起,我愛你』的鸚鵡不見了,素日籠子用一把小金鎖鎖著的,鑰匙在文瑾那裡,是她開的籠門放走了鸚鵡。

  沈子書又往馬廄看看,又道:「兄長,您的赤兔也不見了。」

  傅景桁的眸子垂了垂,心臟已經開始作顫,收緊,他看了看馬廄,不見了戰馬赤兔,那種深深的不安更濃了。

  他回到臥寢,她素日愛坐在軟榻看雪景,這時軟榻空無一人,他一眼就看見軟榻上的茶几上擺著一封家書,他心裡狠狠揪痛。

  她走了。

  蘇文瑾走了。

  蘇文瑾...不告而別了。

  原來他用孩子也無法留住她。

  作為男人,他是失敗的,挫敗的。

  文廣說的不錯,他只是被世人遺棄的冷宮棄嬰罷了,興許血統也不純正,沒有人喜歡他,他會給人招致噩運,連唯一給過他溫暖和愛護的文瑾也離開了他。

  他的世界突然一片漆黑,除了龍椅和仇恨,他還剩下什麼。

  傅景桁手指力氣緩緩被抽走,提著提箱的手鬆開了,提箱落地,摔開了,裡面裝著滿箱子的粉粉紅紅的小女孩的衣服和嬰兒圍嘴及小襪子,是他帶給她的禮物,給他們未出世的孩子準備的衣服用品。

  冬夜裡靜,冬園裡唯有落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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