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見見

2024-08-31 09:04:51 作者: 鳶時妃

  第197章 見見

  門內,赫連玉忙從臂彎探出頭,起身開了門。

  輕敲的開門聲響起,謝讓塵回過頭。

  二人視線交匯。

  赫連玉果斷避開,望向踩著急切步子稟報的彩云:「備馬。」

  太后與皇帝關係一直不好,這是全天下皆知的事實。

  但是,哪怕再不好,這些個禮度不能失。

  

  十幾匹快馬從公主府奔出,在寂靜的京城御道踏出飛塵。

  黑夜寂寂,夏夜的蟬鳴驚起沉悶。

  宮門大開,十幾匹駿馬暢通無阻。

  守門的小兵許是新兵蛋子,訝然瞠目:「好傢夥,昭陽公主當真是視規矩如兒戲。」

  旁邊的老兵長黑臉:「怎麼,你有意見?」

  小兵忙搖頭,摸著後腦勺,憨憨一笑:「我以前聽說昭陽公主非同尋常,沒想到能親眼看見!」

  太后薨的消息,一夜間傳遍了京城官邸。

  臨近新年,與此等事撞在一起,難免令人唏噓。

  養心殿內,龍涎香氤氳蔓延,一絲一縷都舒展著令人安心的味道。

  明黃色身影坐在榻邊,盯著矮桌上蠟燭的火苗兒,一動不動。

  「父皇。」

  赫連玉來不得及換衣服,趕緊入了宮,見赫連肅如此姿態,忙快步上前。

  赫連肅並未抬頭,只道:「陪朕坐會兒。」

  赫連玉坐到矮桌另一側,見赫連肅臉上表情與平時無二,稍微放下些心。

  「父皇傷心太后離世?」

  赫連玉問這話,稍微有些虧心。

  全天下都知道皇帝與太后的關係,這些年也不見母子二人親近過,哪怕是她,也不覺得皇帝真的會多麼傷心。

  又或許……

  他真的在傷心。

  赫連玉扯住赫連肅的右手。

  赫連肅掀眸瞧她一眼,嘆一口氣,而後勾唇,如釋重負般:「其實,這麼些年過去,心裡那些怨恨早就被磨平了。」

  「可朕是皇帝,朕不可能主動與她示好,更何況,太后也不會主動低頭。」

  赫連玉不太理解,她也犟,但她不高興的情緒扔掉後,會主動低頭,當然——前提是她有錯。

  「朕說不出如今是什麼情緒,傷心?難過?不像。」

  赫連肅又嘆一口氣:「朕沒有主動親近太后的想法,但朕希望她活著。」

  赫連玉:「???」

  不太理解。

  赫連玉不理解,於是乖乖做好一個傾聽者。

  赫連肅拉著她說了大半宿的話,從他出生後的艱難苦寒日子,到宮廷政變,再到如今。

  大半生的經歷,他挑著記憶最深刻的,說與赫連玉聽。

  赫連玉一開始只以為他要訴苦,或者尋求些安慰,可講著講著,不對勁兒起來。

  他似乎在教她如何當好一個皇帝。

  赫連玉羽睫輕抬:「父皇?」

  「嗯。」赫連肅這一晚不知嘆了多少次氣,他緊緊攥住赫連玉的手,凌厲的鳳眸含著溫情,比起皇帝,他在赫連玉面前,永遠像一個父親,「小玉兒,朕考慮得很清楚,你比太子更適合做一個帝王。」

  赫連玉想收回手,她暫時不能確定心裡的想法。

  人間的權勢確實美妙,可她不屬於人間。

  她不能確定未來如何,她在害怕。

  更因為,她還有師尊。

  她也想知道他是什麼想法。

  「父皇,這件事——」

  「小玉兒,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皇帝,你比老四的心還要狠,但仁義起來,也比太子更仁義。」赫連肅字字珠璣,「朕早些年想培養你做輔國公主,太子登基後,你便是輔國長公主,朕原本想留下幾道聖旨,護你此生平安。」

  「但這些年來,朕看到了你治國馭下的才能,你是天生的帝者。」

  赫連玉垂眸:「或許,還因為我手中的東西?」

  赫連肅沉吟:「一部分。小玉兒,你比你的兄長要更加優秀,手腕老練,那個位置,必定屬於你。」

  「父皇似乎說得為時過早。」赫連玉扯了扯唇,提不起一絲笑,「父皇身體硬朗康健,不到說這個的時候。夜也深了,我先去鳳陽閣休息。」

  赫連玉雖搬出宮,但鳳陽閣一直為她空置著,留著一些奴才在其中灑掃,也會定期修繕。

  赫連玉再回鳳陽閣,見到熟悉的擺放陳列,心頭複雜。

  人間的日子過得太快。

  如同握住了一捧沙。

  每個人都能看見沙子消失的盡頭。

  這種突如其來的珍惜感,令赫連玉重重出了一口氣。

  夜裡,赫連玉睡得並不踏實,直到一抹熟悉的冷香纏繞鼻尖,她才逐漸平息。

  幃帳內,錦被旁,鮮紅衣袍的少年容顏依舊,臉上冷沉的表情奪過一抹血腥。

  勁腰旁,骨玉指緊握……一柄匕首。

  月光透過格子窗,落在謝讓塵下半張臉上,分辨不出他的神色,但能看出他唇瓣勾勒的一抹自嘲。

  果然,還是捨不得。

  晨曦升光,又是一輪新日。

  宮裡忙碌著為太后發喪,預備新年的喜氣被沖淡的一乾二淨。

  赫連玉並不跟著操持,大多數時間,她跟在赫連肅身邊,跟他一起批閱奏摺,偶爾開堂皇帝小課。

  「好累!」

  赫連玉終於逮到機會,回了公主府,剛回府便將自己摔到了大床上。

  輕悄的腳步聲響起。

  赫連玉頭也不抬地閉著眼:「師尊,你回來得好快。」

  因為忙碌,赫連玉已經淡忘了她本該面對的『變質的師徒關係』。

  哪怕是現在,她除了想要小憩,並無一絲一毫想起這件事的苗頭。

  「中洲國的使臣已經在鴻臚寺住了十餘日。」

  赫連玉迷迷糊糊,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的意思:「怎麼了?住著唄,師尊不是不讓我去見嗎?我這不沒見嗎……不過總是要見見的……好奇……」

  謝讓塵盯著赫連玉,目光冷凝又糾結,他知道做什麼才是對的,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哪怕他知道未來會多麼痛苦。

  赫連玉半夜渴醒,摸索著起身倒水。

  手指一落,一處溫熱。

  赫連玉費勁睜開眼,又摩挲幾下,定睛一看——

  漂亮的少年依靠在床邊,幃帳阻擋月光,為他披上朦朧陰影。

  「師尊?!」

  謝讓塵面無表情,落在赫連玉眼中,如同一個活死人。

  「師尊,這次回來後,你怎麼越來越像登徒浪子?」

  赫連玉表情複雜。

  如今細想,她確實想嘗試,畢竟她的生命足夠長,足夠寬廣,她也不在意世俗的規矩,但是……現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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