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陌路

  那天晚上，我一直跪在父親的身旁，他卻默默地抽著煙，沒有說話，只是在不停地嘆氣，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最後是母親實在看不過眼，闖進書房來，強行把我拉走，送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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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房間裡，又一次重複外婆當初告誡過我跟宇龍的話：「欣兒，你不要再管生意上的事情，無論是華家還是林家，那都是男人的事情，你管不來的。」

  我無聲地點頭，其實我又何嘗想管這些，只是想到宇龍撐著贏弱的身體，卻一直這樣操勞至倒下，我的心總是痛得不可言狀。

  因為時間太晚，母親執意不讓我再回公寓，我只能留宿在家中。林家別墅這個房間，我其實是很少住的，我回到穗城就上大學，平時住宿學校，也就周末才會回家一趟，住兩天，畢業後就結婚，後來上班又出去租房子，回來五年，但住在林家別墅的時間，加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幾個月。

  也許是認床的毛病吧，反正我睡得並不安穩，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大概是凌晨一點多吧，我突然聽到手機鈴聲在響，朦朧中看了一眼屏膜，看到是高澤的電話，人也馬上醒了過來，慌忙去接：「高澤，這麼晚了，你怎麼還給我電話，宇龍他怎麼樣了？」

  一向溫文儒雅的高澤此時氣急敗壞地毫不留情地指責我：「林子欣，你父親落井下石也就算了，你卻還要插上一腳，直接把華先生逼到絕路？」

  我拿著手機，雖然心知不妙，但還是一片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又哪裡出錯了，只能弱弱地問：「高澤，究竟出什麼事了！」

  那邊的語氣依舊不善，狠狠地說：「你自己上微博看看今天晚上的熱搜，華先生待你一向不薄，你這樣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我正在愕然時，高澤的手機卻被人搶了過去，我聽到宇龍虛弱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子欣，生意場上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你不是你父親的對手。」

  聽到他的聲音，我的眼淚忍不住就嘩嘩地往下流，顫聲問：「宇龍，你現在怎麼樣了？身體好點沒有？」

  他答：「我沒事……」只是隨後，就聽到儀器的警報聲尖銳地響起，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憂心忡忡地回拔過去，被馬上掛斷，再拔宇龍的電話，也沒有人接聽，如此反覆幾次後，我只能放棄，打開微博，看到上面熱搜的標題居然是「華家長孫年少體弱，難擔大任，華盛未來，難離叔叔幫扶！」

  我明白高澤為什麼如此的氣惱，是我一錯再錯，幫了倒忙，我披衣下床，開門看到父親書房的燈還亮著，想了想，就走了過去，在門口，我聽到裡面正在打電話的聲音。

  「正榮老哥啊，這回老爺子不會再盯著你虧空華盛資金這個婁子了，宇龍的身體太差，終究不可能跟你爭奪華家繼承權的，老爺子不可能糊塗到把華盛的大權，交到他這樣一個朝不保夕的人手上，而你正當壯年，下面還有宇駿幫扶，華盛遲早都會是你們父子的……」

  我聽著父親在電話里邀功，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他們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從一開始恆林狀告林盛，就是一個幌子，為了轉移大家的視線，讓華老太爺不要再盯著華正榮虧空公司這件事情，而我就是自投羅網，居然把宇龍病重的消息也告訴他們，白白地又給他們送去一個籌碼。

  我手腳冰涼地回到房間，我本來是想進去跟父親爭論一番的，只是宇龍說得對，我不能再管他們的事了，我管不來，我只會給他添亂。

  那一夜，我都沒能再打通過高澤和宇龍的電話，清早起來，我直接開了母親的寶馬X3去醫院，大概是華老太爺沒有來得及布置安排，總之貴賓病房外面，還沒有林立的保鏢把守，我很輕易地就找到了宇龍的病房。

  站在病房門口，只見他已經穿戴整齊，白襯衫外面套著藏青色的西服，領口處緊繫著藍色的領帶，雖然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高傲帥氣，只是衣服的顏色依舊是無法掩蓋他臉上近似於透明的蒼白。

  他半坐在床上休息，高澤還有醫生都站在旁邊，聽到高澤在說：「副總裁，你的身體現在真的不能出院，胃部的出血點才剛剛止住，把身體養好，才能留住青山在。」

  他搖頭：「不行，既然消息已經被爆出，我就不能再在醫院裡呆著，不僅爺爺在看著我，現在所有人也在看著華盛，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去。」

  醫生也在勸：「華先生，你的身體這樣出院，真的很危險，胃潰瘍的病灶，隨時可能會復發出血，而且你的情況，還處于禁水禁食中，一旦進食，剛剛癒合的出血創面，很有可能就會被刺激到而再次出血。」

  宇龍聽了皺眉緩緩地說：「這個我會注意的，這段時間，我不出去應酬，所有應酬，都讓高澤代我出席，你晚上到尚品匯我的公寓去給我輸營養液吧。」

  高澤聽完，聲音也變得咽噎：「華先生，你何必要這樣拼儘自己的身體呢，以你的才幹，就算離了華盛，相信照樣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宇龍臉上的神色凝重：「我是華家的子孫，是華盛的副總裁，只要爺爺他一天不罷免我，我都會拼盡全力擔起這份責任的。」

  在場的人全都為其動容，看著他伸腳下床，站起來時，大概是頭暈，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高澤手疾眼快地一旁扶住了他，只見他低頭閉眼喘息了一會，才重新抬腳外走來。

  在門口處，他看到我，並沒有說話，直直就走了過去，我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宇龍……」

  他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我，目光冷冰冰地看過來，我的心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停了一下，才說：「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紅唇輕啟：「子欣，你不用再來找我，我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你以後就自由了，可以好好享受你的愛情和生活。」

  我看著他漸走漸遠，我的靈魂好像也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