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金屋藏嬌

  葉宣之是故意灌醉的葉凝之，還是因為兄弟多年不見真是因為想念，才拉著葉凝之喝多的，就沒有人知道了，但葉凝之醉意微熏、腳步凌亂，用過團圓宴，該去哪裡，就成了一個問題。

  按道理，葉凝之十年才回來一次，理所應當要去正房太太甄氏那裡休息，但好巧不巧的，甄氏又病了，歡迎葉凝之的團圓宴都沒有能來，葉凝之與甄氏的情份本就極淡，讓他主動去甄氏房裡，可能性太低，這就要看葉筠的努力了。

  葉筠一邊吃著席面，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葉芸和那邊忙著給葉老太太布菜的陳姨娘，心裡暗自想著今晚的事。

  

  今晚她是沒打算讓自己這個親爹進親娘的房的，甄氏的身體狀況確實不易與葉凝之相見，過濃的情感衝擊，會讓甄氏的病情逆轉的，眼看著甄氏身上的餘毒就要清乾淨了，葉筠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因著葉凝之出紕漏，反正葉凝之這次回來了，就不會走了，不急於這一天。

  既然陳姨娘和葉芸想巴著葉凝之，那就讓她們娘倆巴上去吧，葉凝之那麼一個冷心冷肺的人，別說是扒著這一天，就是長久地扒著，葉凝之該不會動心動情也仍是不會的。

  心裡的想法是心裡的想法，面子上葉筠還不能讓葉凝之看出來她們母女對久未歸家的葉凝之有忽視情緒，是以宴席過後，在陳姨娘和葉芸搶著上前扶醉酒的葉凝之時，葉筠也假裝著急了一步，卻剛好沒有搶過陳姨娘母女，讓那對母女扶住了葉凝之，這就足夠了。

  冷眼裡，葉筠瞥見了坐在女席正桌的葉老太太在看到陳姨娘母女搶了先，帶著皺紋的嘴角扯著出一絲無比諷刺卻又帶著高興的笑意來。

  這老妖婆子看甄氏母女不順眼已經很多年了，當然是希望她一手扶植的陳姨娘能攏住葉凝之的心，最好還把葉凝之攏到歪道上去，只有這樣，與葉府候爵相爭上，自己兩個兒子才能占得先機。

  葉筠卻覺得甘氏大概是個傻的，活了一大把歲數，都是白活。她覺得她是在利用陳姨娘，陳姨娘難道不是在利用她嗎？

  依著陳娘姨的心計，會讓甘氏給迷糊了？別逗了，她雖不是葉凝之的正室夫人，但她是指著葉凝之過日子的女人，她肯定會勾著葉凝之，卻絕不會帶著葉凝之往歪路上走，葉凝之要是歪了，她和她女兒還能有好果子吃？

  團圓宴散後，葉筠親自去了甄氏的房裡，祝媽媽說甄氏吃過安神湯，還沒有醒來。

  葉筠就把葉凝之去了陳姨娘那裡的事，與祝媽媽說了。

  「陳姨娘慣會用些小技倆了，這麼多年都是如此，老爺不願意給家裡寫信，夫人寫的信，老爺也從來沒回過，一來二去，夫人也就不寫了，可是她個姨娘撿起這活計，每旬都往老爺那裡遞信了，偏偏老夫人還讓人給他捎信，簡直是不成體統。」

  要說這葉府滿個上下，祝媽媽最看不上誰，葉老太太甘氏屬第二、那陳姨娘絕對屬第一。

  祝媽媽是不怕葉老夫人的，她是甄氏的陪房，她的賣身契原是在甄氏這裡的，等著甄氏生了葉筠後，剛巧祝媽媽的孫子也要去下場科考，甄氏就把賣身契還與了她，還去官府銷了她的奴籍。

  祝媽媽對甄氏自是感因戴德，同時，祝媽媽的腰板子也隨之硬了起來，她不是葉府的奴才，除了她家小姐和她家小小姐，她自不怕葉府的任何一位主子。

  「成不成體統的，都是他們的一張嘴，祝媽媽不必在意，一會兒等我娘醒來，你多寬慰她幾句就是，」

  體統這回事，就是前人設的規矩，葉凝之和陳姨娘眼前做的這些要是稱做不成體統，那以後做的，將不只是不成體統就能盡說的。

  「鄉間有句土句，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葉筠攥了攥手裡的帕子，笑得意味不明，「自作孽不可活，祝媽媽勸著我娘，讓她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這一晚，陳姨娘那裡怎麼自得不說，第二天一早，葉筠就被甄氏派來的祝媽媽從暖和的被窩裡拉了出來。

  「夫人讓你去給老爺請安。」

  祝媽媽的表情很無語，看葉筠的眼神很同情，但甄氏發的話，她不能不執行，而且她也以為葉凝之近十年才回來一次，做為女兒是應該在父親回來的第二天給他請個安的。

  「祝媽媽，我娘久病在床，有些情理怕是想不到，您是老人了，您還想不到嗎？我正室所出的嫡女，要去姨娘房裡給我父親請安？今個兒我去了，不出半個時辰，滿府就得笑我們母女兩個沒臉面了。」

  葉筠扒著枕頭，做最後掙扎，說死不起來。

  連著幾天發生太多事，她想的東西也多，神思俱傷，實在需要個好睡眠補一補，才有精力進行一步動作。

  「小姐說得有道理，我這就去勸勸夫人，」祝媽媽深覺葉筠說得對，但忍不住又說：「那等老爺從陳姨娘那裡出來，你再去給老爺請個安才是。」

  不管老爺做得多過份，當女兒的總要先表示出孝心才好，老話總說無不是的父母嘛，何況小姐以後的好日子還要指著老爺這個當父親呢——陸家的婚事，夫人很看好啊。

  「行，沉香，你去盯著，老爺一旦出了陳姨娘那裡，你就來通知我，我去給他請安。」

  葉筠打著呵欠，吩咐完站在床尾的沉香，然後，眼皮一沉，眼睛一閉，又睡過去了。

  葉筠已經做了安排，祝媽媽沒辦法再次叫醒葉筠，只好去甄氏那裡復命，葉筠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等著她自然醒，覺得腹中飢餓，要開始早飯時，沉香才一溜小碎步地進了她的房間。

  「小姐，老爺才從陳姨娘那裡出來，」沉香一進屋裡立刻向葉筠稟報，「小姐，雖然老爺從陳姨娘那裡出來了，你也不用急著去給老爺請安了，因為老爺一出來後，就出府了，聽陳姨娘院裡的小丫頭說，老爺好像去什麼什麼部，交接手續。」

  葉筠替沉香回答了她，淡淡地說道：「是吏部。」

  葉凝之辦理人事更替，從地方官回防至長安城的京官，有許多交接的手續要做，只有去完吏部，一切辦妥後，葉凝之在長安城的官位，才能順利接過來坐上去。

  「小姐，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去什麼部請安吧？」

  沉香接過正給葉筠梳頭的桃枝手裡的玉梳子，親自上手給葉筠梳了起來。

  「那種地方咱們怎麼去，請安這事挪明天吧，」

  葉筠不急著到葉凝之面前露臉，她今天下午還有事要做，「一會兒我們出府一趟。」

  她好久沒有仔細聽聽琴了，上一次聽琴聲，還是在五行山上，她師父親自彈的，她師父彈的琴高山流水、曠古絕響，不知道沉音閣那位以琴音聞名長安城的藝妓沉珠，到底有幾分水準呢？

  「好的，小姐，你出府要穿哪件衣服？「

  出府是不同與在府內的，每一次葉筠出府都是有事情要做，應對於每一次事情，所要的衣服自然是不同的。

  「去準備兩身男裝！」葉筠拉過沉香，低聲地在沉香的耳邊吩咐，屋內其他侍候的小丫頭們就聽不見了，「一套公子服，一套小廝服，快去！」

  她要去沉音閣，沉音閣是長安城有名的公家青樓，不改頭換面女扮男裝，她一個女孩子怎麼進去。

  「好，我這就去！」

  做為葉筠的忠實追隨者，沉香從來不多問葉筠一句，葉筠怎麼吩咐她，她向來是怎麼做的。

  沉香這邊還沒去給葉筠淘男裝，門口處就傳來一位嬤嬤的聲音，「六小姐，在嗎？」

  這聲音很大，聽著不熟悉，能來葉筠這邊傳話的嬤嬤，葉筠大概都有印象，不記得哪個女眷身邊的嬤嬤是這種糙嗓門的。

  在內院這種講究安靜嫻雅的地方，明明隔著一道小迴廊，還能聽到聲音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位嬤嬤，也是極其罕見的。

  「你出去看看！」

  越是這樣的人越不能忽視，葉筠怕外面的小丫頭應付不好，叫沉香去了。

  沒一會兒，沉香就領著那位大嗓門的嬤嬤進來了，是一位穿著灰褐色褙子、頭後梳著一個簡單髮髻，有些年歲的老嬤嬤了，那一臉的皺紋縱橫交錯的，看著有些亂套。

  「小姐，這是老太爺藥房裡侍候的陳嬤嬤，」

  沉香在葉府里侍候這麼久了，她幾乎是伴著六小姐葉筠一起長大的丫頭，竟然都沒怎麼見過陳嬤嬤，老太爺這可真是金屋藏嬌……噢，不是，是藥房藏……藏娘。

  ——陳嬤嬤看著比老太爺還老呢。

  葉筠愣了一下，「祖父叫我過去？」

  葉獻是葉府的當家人，但這位當家人的存在感很低，在葉筠的記憶里，一共也沒有和葉獻有過幾次交集，只是在這為數不多的幾次里，卻有一次是致命的。

  要是沒有葉獻給小葉筠的致命一扔，淹在荷花池裡的小葉筠也就不會變成了她蕭七娘重生過的葉筠。

  在這之後的幾次接觸里，好像也沒有什麼能讓葉獻單獨叫她過去的理由，還是藥房那麼重要的地方。

  畢竟葉獻的藥房，可是連葉老太太甘氏都不得入內的絕對禁地，聽說這麼多年，只有一位老嬤嬤幫著打理，想來就是眼前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