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又見林老師

  大爺一邊和水泥，一邊打開了話匣子。

  

  「同志，我跟你講啊。」

  「你別看咱們學校看著破破爛爛的，但不是老頭子我吹牛，咱學校的老師那可全是非常認真負責的，教學水平可比那個英雄小學強多了！」

  「真的！老頭子不騙人！」

  但說完回頭看了看校舍，老爺子又有點難受：「不過，這條件擺在這裡，你也看到了，來咱這兒念書的新生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這時一名女教師急匆匆地走進來：「王大爺！」

  這女教師看模樣四十來歲了，她喊了一聲，然後急火火地從包里掏出個卷餅：「等會兒看見校長幫我把這個給他。」

  「校長？咋啦？我記得你家跟校長家是鄰居？」

  「害！」那女教師說著：「上頭一直沒撥款，咱這學校想修也沒法修，你以為你手裡那袋水泥哪來的，是咱校長自個兒掏的腰包兒。」

  「我家不正好住校長家隔壁嗎，今兒還聽他跟他愛人吵架來著，好像是他為了給咱學校砌上一堵牆，把家裡的錢全拿出來了，這不他愛人就不大樂意了，鬧著要回娘家呢。」

  「啥啊？？」

  王大爺一懵，接著恍惚了一會兒，又狠狠地嘆息了起來：「上頭那些人到底是咋想的，這也忒向著英雄小學了？」

  「咱校長這些年都倒貼了不少錢了，去年鍋爐房塌了，也是他自個兒出錢重新蓋起來的。」

  維持這麼一個破學校，也真是一個吃力的活兒，畢竟校長也只是一個拿死工資的。

  不過說起這事兒來，也真是巧了，聽說當年校長家裡挺窮的，也曾在紅星小學上過學，那時候交不起學費，是上一任老校長自掏腰包幫他繳納的費用，後來也得了人家不少照顧。

  等後來校長就成了個接棒的，說這紅星小學就跟他自己家似的，小時候不但上不起學，還差點餓死，全靠學校里的大伙兒接濟著才勉勉強強活下來，以至於校長對學校很是用心。

  可惜啊，人力有時窮，空有一腔熱血，但力有未逮啊。

  這時候「叮鈴鈴~~~~」的上課鈴聲突然打響。

  那位女老師拍了下大腿，趕緊說：「王大爺，我先走了啊，我等會兒有課，不跟你說了，我先去教室了。」

  說完撒腿就跑，直奔不遠處那片破破爛爛的低矮平房子。

  王大爺又拌了拌水泥，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記了點啥，連忙抬頭看向一旁的謝菁瓊：「同志？？」

  謝菁瓊看了看之前那女老師掏出來的卷餅，正放在傳達室的窗台上，她彎起了眸子，笑盈盈地說：「大爺，林老師在哪兒？我其實是來找他的。」

  「林老師？哎呦，那不是校長他家外甥嗎？」

  王大爺恍然大悟，然後給謝菁瓊指了路，「前面，左拐，走不遠就能看見，門上掛牌子了，那邊是用來當教師辦公室。」

  「他要是沒上課，就在辦公室里，他要是上課了，那你就去三年二班找人，他是負責帶三年級的。」

  「成，大爺，那我先走了，多謝您了。」謝菁瓊笑了笑，然後揮別了這位熱情的王大爺。

  …………

  說是教師辦公室，但其實也破破爛爛的，那破房子看著簡直像快塌了一樣。

  好在，謝菁瓊的運氣還是挺不錯的，來到這邊探頭一看，就見到了那位長相斯斯文文十分秀氣，穿著一身漿洗髮白的舊衣裳，人顯得很清瘦的林老師。

  這林老師她之前只見過一次，就是年初那陣子幫孩子們找學校時，通過賀遠征的引薦見到的，她記得這人家裡條件不大好，但是個很負責的人，並且律律今年十歲了。

  大寶江律本就聰明，之前在青山屯又沒少跟著江四弟自學知識，所以在通過考試後就升上了紅星小學的三年級，林老師正好是律律的班主任。

  「叩叩叩。」

  謝菁瓊敲了敲房門。

  林老師正忙著伏案寫東西，聽見聲音趕緊抬起頭來。

  這教室辦公室擺滿了桌子，只有這一間小小的辦公室，桌椅全是撿學生們用剩下的，有些桌子甚至缺了腿兒，得在地下多墊幾塊兒磚頭子。

  而這也顯得十分擁擠，人在辦公室里感覺轉個身都困難。

  雖然是一大早，一些老師已經上課去了，但教室里還剩下不少。

  林老師登時吃驚：「謝同志？？」他立即起身。

  先是驚喜，旋即又滿面慚愧：「謝同志，對不住，昨兒是我們這些人的疏失……」

  謝菁瓊笑了下，「沒事的，」她知道昨天那事兒不能怪學校，孩子們似乎是在課間休息時被人擄走的。

  但正想說點什麼，突然看見林老師桌子上的那一沓紙。

  檢討書？？

  謝菁瓊頓時一懵，開頭的第一句話是——致江律同學的家長，然後下面就開始了一篇洋洋灑灑的自我檢討。

  謝菁瓊扶了扶額，差點沒笑出聲來。

  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林老師的桌案上見到這種東西。

  林老師：「？？」

  順著謝菁瓊的眼神看了眼，接著，那俊秀臉頰猛地爆紅，趕緊拿手捂住，又匆忙狼狽地拿了個課本壓在上頭，那臉上可真是寫滿了尷尬。

  謝菁瓊被這人逗得不行，不過，「咳咳，」她強忍著笑意，清了清嗓子，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林老師，是這樣的，我今天是過來幫孩子們請假的。」

  「對對對！！」

  林老師拍了下腦門兒。

  他記掛著江律他們這件事，也不知道孩子們咋樣了，本來是打算先把檢討書寫好，然後趁著午休時間去家訪的。

  其實他昨兒就跟校長跑了好幾趟江家。

  但問題是——

  孩子們之前住在紅星小學附近的一個平房小院裡，那個地址她知道，可誰成想，謝菁瓊就跟狡兔三窟似的。

  為了安置江老頭江老太，買下個四合院，之後全家進城了，就又盤下了那個前後院，既能住人，又能把前面當門市開火鍋店的新住處。

  以至於，江律他們昨兒出事後一直待在火鍋店那邊，反倒是他們之前住的地方一直沒人，以至於林老師和小張去了好幾趟全都撲空了。

  ……

  兩人簡單地聊了幾句，謝菁瓊留下了火鍋店那邊的新地址，也把孩子們的現狀說了一下。

  這請假條子當然批得痛快，林老師一聽江律受了傷，二寶三寶也嚇得不輕，心疼的眼珠子都快要紅了。

  等好不容易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情緒，就突然聽——「林老師，我記得之前聽征哥說過，您好像跟紅星小學的校長有點關係？」

  「當不起，當不起，可千萬別一口一個您，」林老師汗都快流下來了，說完後，又說：「趙校長是我表舅，不過……謝同志？」

  他納悶兒地看著謝菁瓊，不懂謝菁瓊怎麼突然就提起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