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位卑未敢忘憂國

  起初，沒有人知道眼前所出現的異象到底是什麼。甚至在恐慌一陣子後，便也逐漸接受了這詭異又恐怖的景觀。

  就連最開始對此有些不太習慣的老人家，在發現天空中的那些血柱「看得見摸不著」後，也淡然處之地看待這一切了。

  但真正的災難卻在這時候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無數市民在不知不覺中被「淵」里的詭怪替換，沒有人分得清周圍人是人類，還是那些怪物。

  誰都不能信任，誰都不可信，親朋好友隨時可能性情大變，嗜血殺戮。

  最後各國官方查閱古籍，聯合商討後，才隱隱得知這災難與天空上的這道血門有關。

  

  至此，「皎」這個世界的每個國家都進入了特級備戰狀態，組織敢死隊前往「淵」那個世界，關閉界域之門。

  而端木和封哲元、封沫便是在軍隊應徵入伍的時候，由警方穿插進來，調查判官身份以及背後是否存在組織的人。

  判官無可厚非是一個決不能原諒的製造大規模殺人事件的劊子手，但每個受到詭異侵害的人們都對她怎麼辨認詭異、怎麼殺死詭異的方法感興趣。

  甚至在界域之門大開後，對「判官的追捕」以及「判官是惡，還是善」也成為大眾茶餘飯後的熱議話題。

  害怕自己被替換的普通市民都期盼著警方能抓捕判官歸案，而被詭異殺死親人的市民卻又無比瘋狂地祈禱判官逍遙法外。

  搞得人心惶惶。

  在這樣的背景下，封建國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女兒膽小怯懦的性格絕不可能是判官。

  如果不是S已經推斷出判官與警方關係匪淺後，他定然不會把他的女兒和兒子都送到「淵」那個未知世界裡，參與這次可能有去無回的審查考核。

  光「安國」這裡，同時在懷疑名單上被考核的人，就足足有三百餘人。

  這三百餘人里幾乎有一大半的人都不想去送死。而這時候作為定海神針的警局局長，封建國更是要起表率作用，所以心一狠，他便將自己在懷疑名單上的一雙兒女全送去前線了。

  好景不長，還未過一周的時間，封建國便收到了上界傳來的噩耗——他的兒子封哲元死在了一場詭潮中。

  但痛失優秀繼承人的封建國，卻沒辦法對任何人發火，這一切的原因只因為他的兒子是被他女兒為求自保害死的。

  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他沒有教好女兒。

  也正是因為這樣，封建國對這個女兒徹底失望了。

  但他卻不能在得知女兒明擺著要去執行死亡任務，撒手不管封沫，便忍著悲痛，幫她打點好了一切。

  榮軒便是封建國在軍方的一位好友的兒子。

  他在與這位一夜白頭的叔叔的視頻通話中，答應對方：

  【等主力軍開始關閉界域之門時，他會在合適時機發布命令，讓隊伍突圍，吸引詭異的火力。到時候，端木會趁亂將封沫帶出去，不必和他們一起送死。】

  封沫聽著對方替自己安排好一切，啞然地抿了抿唇，思考了一會，還是按照黑心蓮偽善做作的心思，抬起頭問榮軒上尉。

  「那其他人……都不管了嗎？」

  這樣說著的封沫臉上依舊帶著略顯蒼白的平靜和恍惚，似乎說出這句話就已經鼓足了她很大的勇氣。

  「……他們都不管了嗎？」封沫抬頭怯懦地看了榮軒上尉一眼後，又快速低下去。

  「小鬼，我在選擇應召敢死隊時，便已經做出了為國犧牲的準備。」

  「我的那些戰友同樣有這樣的覺悟，所以不必太擔心……總要有人犧牲，只是恰巧是我們而已。」

  榮軒對這位膽小自私、苟且偷生的官二代並沒有多少耐心，將手槍里已經打空的彈夾再次裝滿，然後淡漠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臉色越發蒼白的小女孩。

  對方胸口起伏几次，似乎想說什麼，但卻始終沒有抬起頭。

  榮軒上尉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位始終怯懦低著頭的小女孩，拍了拍她的頭頂，語氣平緩了許多。

  「別怕，我們是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

  榮軒在抵達淵這個猶如地獄的世界後，親眼見證了人類在詭異規則面前是多麼弱小不堪時，便知道他這次大概是回不去了。

  但總會有這樣「一開始就作為炮灰，為英雄們開路」的任務存在，大家都是自願的，只能說犧牲的恰好是他們，恰巧是他們。

  沒有小部分人的犧牲，就沒有國家【關門計劃】正常執行。

  「位卑未敢忘憂國。你還小，遇到危險不需要你頂上。」

  榮軒看著封沫，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活著一天，就必然會擋在百姓前面一天……」

  可能是警視廳的這位小千金懦弱自私慣了，大概在加入敢死隊之前，躲在後方的對方估計從來都沒想過「淵」的世界規則會這般嚴酷吧？也從未想過會有他們這麼一群為了國家大義犧牲自己的傻瓜……

  榮軒這樣想著，拍了拍封沫的肩膀，見她認真在聽，便斟酌著語氣，真心想要扭轉對方的性子。

  「如果我們也犧牲，真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你和端木都是需要繼承我們的意志，為國做出奉獻，明白嗎？」

  封沫朝後瑟縮了一下，躲過了他的手，局促不安地抬起頭，眼睛裡充滿著害怕和不安。

  對牛彈琴get。

  唯唯諾諾get。

  榮軒看著這位似乎被自己那些話嚇到了的女孩，皺了皺眉，終究還是壓住了徹骨的失望和不快。

  他轉頭瞥了一眼沙發另一邊正一眨不眨盯著這邊亞麻色發色的警探，轉身離去。雖然最後沒有再說一句話，但對封沫的那種失望溢於言表。

  門不輕不重地被對方關上了，腳步聲漸漸遠去。

  封沫怔怔望了那緊閉的房門半晌，才低下頭，嘴裡咕噥地重複了一句。

  「………位卑未敢忘憂國啊，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也覺得我在為國家做出貢獻……我是正義的……正義屬於我…】

  君司珏不知何時已經從沙發另一邊，蹲到了封沫的旁邊。似乎沒有聽清她嘴裡嘟囔的話，他把耳朵湊近封沫。

  這句被封沫故意說出，引起君司珏懷疑的帶著濃濃嘲意的話，便仿佛鹹濕的海水纏繞了他，帶著仿佛來自深淵般冰涼的冷意。

  「……」

  君司珏抬頭看向封沫，卻看到封沫依舊還是之前那副怯懦膽小的樣子，仿佛剛才的那句極具扭曲和悲傷的話是他的錯覺一般。

  「吃嗎？」他看了縮在沙發角落的封沫半晌，然後將手中那小料壘得高高的甜筒遞給她。

  封沫不接，君司珏就將那遞給封沫的甜筒咬下了一大口。他咬下了一大口不說，還用空著的那隻手，將封沫的那頭金髮揉成了雞窩。

  【什麼年齡就該考慮什麼年齡的事。小鬼就該快快樂樂活著，不要總是露出這副深沉的表情……】

  封沫躲了幾下沒有躲過後，便按著黑心蓮平日假懦弱真黑心的性子，視線一直盯著對方那雙純黑色的眼眸看。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骨子裡的強勢和偏執幾乎破土而出。但這樣偏執的孩子卻是沒有動作，敢怒不敢言地看著對方。

  封沫兩三下，簡簡單單的幾個眼神，就完美展現了懦弱黑心蓮那種「浮於表面軟弱可欺」下的違和感。

  而君司珏也在看著她，眼底深沉得可怕，猶如月色下幽暗無比的海面，讓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封沫：【不怕你懷疑，就怕你不懷疑……】

  與君司珏對視的封沫卻是如此想道。讓無意間探查到她想法的棉花糖差點原地滑跪！

  我讓你喪心病狂，但沒有讓你這麼喪心病狂啊！！！

  誰讓你跟主角自爆的？！

  惡毒女配都不敢和主角團硬剛，結果封沫直接好傢夥，反過來自己暴露疑點，戲弄主角。

  ——我就是想看「你明明猜到我是判官，卻沒有證據，眼睜睜看著我作惡」的樣子。

  簡直喪心病狂！

  不，應該說，原惡毒女配更像一頭表面溫順怯懦實則兇狠狡猾的孤狼。而封沫本人表演出的女配，卻像一頭「戲謔玩弄獵物又充滿攻擊性」的大貓。

  她用身體力行去應證那句「作惡多端必自斃」的真理，讓世人記住她，記住她那鮮活、肆意、惡毒的形象。